玉灵筝此刻站在那两人斜对面七八米远的位置，中间隔着水晶墙，蓝夜则站在走上来时的位置，至始至终还没动过。

见对面调转攻击目标，他下意识地蓝夜那边走了几步，却又随即想起自己似乎帮不上什么忙。正犹豫着，对面一人却趁机一个急转身，越过水晶墙的边缘，朝他挥刀直冲而来。

玉灵筝赶紧侧身躲开，却不慎把后背透露给了对方，那人瞅准机会，抬脚狠狠往他后腰上踹了一脚。玉灵筝被踹得直往前扑，啪叽一声整个人摔到地上，疼得他生理性的泪花直往外冒。

对面合起伙来欺负他，队友又跟来旅游一样，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罪，登时是又气又委屈。

呜呜……这就是得罪小气鬼的下场吗，出来混，果然还是要还的啊……

蓝夜原本还优哉悠哉地拨弄着水晶，见此一幕骤然凝固了笑意，红瞳缓缓从水晶上移开，剐向那两人的时候，像是把对方的皮肉也刮掉了一层一样。

踹人的那个心底升起一股颤栗，宛如他曾经见过红月沙漠里的六月飞雪一样诡秘寒凉。几乎是下一瞬，一个眨眼也不够的时间里，鬼魅般的身形穿过半个试台，单手掐起他的脖颈。

那人双脚离地，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觉得掐他脖子的手迅速收紧，勒得他喘不了气。他呜呜两声想要挣扎，却对上蓝夜血一般殷红的双瞳。

你是要死吗——他听见对方隔空传音。

另一人吓出了一脑门汗，没想过蓝夜反应会这么大。本想着玉灵筝是阳界人，他们都是阴界人，蓝夜更是代表王室，与阳界、尤其和守界门的玉家是妥妥的万年宿敌，肯定会向着他们这边。

蓝夜没有正当理由为难队友，也不可能会输给他们，那么就算赢不了，欺负一下玉灵筝对方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觉得他们干得漂亮。

于是他搓着手挪过去，好声好气道：“公子……二公子先别生气……”

蓝夜抬手劈向他颈侧，那人被劈倒在地，接着抬脚往他背上一踹，那人连打了十几个滚，直接从场中间滚到了试台外面。

会场一片寂静，萧笙茗的笔盖掉到了地上，成为了场内唯一突兀的声响。

蓝夜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把手上的人扔到地上，再接一脚，让两个人都相继滚出了试台。

玉灵筝没看到过程，等他侧目去看周围的时候，那两个人影子都不见了。他挣扎着，后背却一阵火辣辣的抽痛，让他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水晶的光华黯淡下来，水晶墙也随之消散，乖顺地悬浮在蓝夜身后。

蓝夜微微弯腰伸手，玉灵筝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对方的手借力，试了几下还是没能站起来。蓝夜皱了皱眉，干脆避着对方的伤口，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抬腿就走。

水晶也旋转着跟在主人身后离开了会场，只留试台底下还在吐白沫的两个人。

……

出了会馆，玉灵筝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蓝夜也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由着他自己动几下就老实了。

玉灵筝想问他要去哪里，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一种奇特的熏香味。困意上泛，他还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就居然昏睡了过去。

同样是二十九层，阴界宿舍的装修风格与阳界大不相同。阴界人没有那么喜爱光明，墙体都是刷成暗紫色，一股子哥特风的味道。

蓝夜抱着人开了门，室内昏沉沉的，另一个人还没有回来。他把玉灵筝放到床上，刚想去找点敷的药，却听见这人在哼哼唧唧地说梦话。

蓝夜附耳过去，听了半晌就听懂了个疼字。

他哭笑不得，药也不找了，抬手招来水晶座，水晶把转化的治疗灵力注入他手里，蓝夜一手托着玉灵筝的背，一手贴到他后腰心，灵力随即传入对方体内，一边疗伤一边给他揉腰。

“唔……”玉灵筝觉得挺舒服，往他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胸口，柔软的发梢擦过对方的喉结。

蓝夜没忍住，眼角挑着点笑意，多问了一句：“知不知道我是谁？”

“阿琰？还是，嗯zz……”

蓝夜的目光一瞬冷了下去，红瞳扫过他的五官轮廓，指腹压过他的唇角和下巴。

室内的温度仿佛逐渐下降至冰点，只有殷红的眼神始终死死盯在玉灵筝脸上，最终化为凉凉的一声轻叹，“……就这么喜欢戳我的心么？”

蓝夜的目光忽然注视到了玉灵筝脖子上的挂绳，想起在打斗时那一闪而过的紫光，下意识地想看看是什么。

但他又想起月下花坛前对方的厌恶和沉默，会场上的冷淡与疏离，手伸起又犹豫，最后还是放下了。

他的背往后靠在床板上，就着抱的姿势阖目小憩，灵流传输不断，就这么坐到了日落时分。

……

玉灵筝一觉睡到了傍晚，外面的天都快全黑下去了。他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揉眼睛。

他环顾四周，室内有些暗，没有开主灯，蓝夜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对方正对着水晶座在拆弄着什么。

这是哪？阴界宿舍？自己竟然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心里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玉灵筝一动，床板就发出轻微的声响，蓝夜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醒了？”

“……”

“我送你，还是自己走。”似乎正组装到关键的部分，蓝夜把台灯压得很低，低头在一个细微的孔里转动着嵌入晶石，炫目的灯光刺在他的眼睫上，留下很深的阴翳。

他是故意不开主灯的么？怕灯光太耀目，照醒自己。

玉灵筝从床榻边站起身，发现好像也没哪儿疼了，他走近了两步，疑惑道：“这样看，你眼睛不痛么？”

对方轻飘飘地回话：“习惯了。”

“你就不怕会瞎？”

“瞎了再说。反正也没人在乎。”

“……”玉灵筝皱了皱眉，觉得他一个人坐在灯下的背影有些孤寂，似乎与印象中那个大杀四方、桀骜不驯的魔君不太相像。

“是不是对我没有刁难你，感到很意外？”

见对方良久没有回答，蓝夜既像反问、又像是自嘲地笑道，“那么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到底是有多差？”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当时对方有心要羞辱自己，完全可以等对面那两人把自己欺负够了，再把他们打下场，玉灵筝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蓝夜没有。

但要说对方一点没生气，玉灵筝是不太信的。

他忽然问，“那你很讨厌阳界么？”

蓝夜停滞了一秒，眼中似乎划过复杂的光，笑笑道：“我与阳界无冤无仇，讨厌它做什么。”

这是他的真心话么？

玉灵筝攥着衣角沉默了一会，才道：“今天下午……给你拖后腿了。还是谢谢你，我走了。”

他说完，正欲转身向门口走。对方却忽然站起身，玉灵筝下意识地避开一步，不难看出眼里的紧张。

蓝夜装没看见，“我送送你。”

“……？”

“不然你认路？”

——

追光大草原。

“总算是有惊无险。”玉京箫跳下作为飞行器的玉箫，往地平线尽头梦溪城区的大门望去，“这次学府派的任务虽然有点太急了，但好在全程保密得好，不然也没那么快抓到叛徒。”

南水渊吹了下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我觉得萧苏两家这一届的水平没有上一轮的好啊。要是没叫上我们来，方才穿过碧波湖的时候就让人给跑了。”

邝天堑中肯地道：“机动性不行。他们家辅助能力是特殊，可惜跑得太慢。”

“这次是因为梦溪本家的学员大批都还在闭关没出来，人手不够。下次两位府君可就不一定同意我们来帮这种忙了。”青阳琰无奈地笑道。

南水渊吹着口哨，“咻～管他呢。反正动动手能到白嫖高阶灵器，何乐而不为。”

幽雨寒忽然道：“双人组合的名单是不是出来了？”

玉京箫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打开手环的信号接收功能，这才看到玉灵筝在金风玉露里发的消息——

“请问大家都去哪里了QAQ？”

玉京箫当即回了条消息：筝儿你已经比了么？在哪？没事吧？！

幽雨寒蹙了眉：“他跟谁？”

南水渊拨弄着手环，翻到了考核网公布的名单，第一眼就看见了位居第一行首个的名字：“他跟……呃，蓝夜？”

玉京箫抓过浮空的玉箫就踩了上去，其他人也赶紧召出各自的缔约仙器，直往城门赶。

本来那点想欣赏下夕阳下的追光大草原的心情都没有了。

另一边。

玉灵筝正走向阴界宿舍区的出口，寂静许久的手环突然抖了抖，他打开看到玉京箫终于回了消息，便也回话：我没事。我在……

他敲字的手顿了一下，要是告诉阿姐自己在阴界宿舍区里，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担心，他便改成了两个宿舍区中间的地点：我在楼下的中央大花坛附近。

他边走边敲字，蓝夜侧目扫了一眼，瞧见了对话的内容，若无其事地带着他继续走。

阴界宿舍区的大门开着，有学员陆陆续续地回来，认识蓝夜的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道声“二公子好。”，不认识的就好奇地打量着一前一后的两人，能明显看出玉灵筝不是阴界的人。

宿舍门旁边的栅栏上缠着紫藤花，在傍晚露珠的浸润下格外幽雅动人。花坛的尽头能看见阳界一众人快要赶到了，蓝夜把他送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