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乔按到出租屋卧室大床上的时候，林墨身体已经在酒精的麻痹下完全脱离了头脑的掌控，但他依旧残存的一丝微弱的清明让他敏锐地感知到压制着自己的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男士香水味，林墨的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滚烫的热泪。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失去语言能力的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维持着仅剩的那一丝清明，感受着那人时而极尽温柔时而又略带霸道的不断亲吻。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朦朦胧胧听到那人带着明显哭腔的耳语，林墨只觉得心里似乎被捅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随着那人和自己的呼吸，不断地有血液从里面涌出来，全部化作了眼里咸涩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而那泪水多得仿佛已经汇成了河流，他现在正漂浮其上，不知将被这股濡湿带向哪个未知的远方。
林墨多希望自己此刻能够用尽全力地拥抱乔，回应乔，但他做不到，只觉得头脑中的意志正在随着一股力量不断地飘远，纵使他拼尽全力不断地逆流反抗，也根本无济于事。在无尽的懊恼和遗憾中，那一丝仅存的清明也很快便如燃尽的灯芯般消耗殆尽，无边的黑暗在沉重的眼皮落下的瞬间，淹没了林墨所有的思绪，他只觉得自己随着泪水汇成的河流一同坠下了万丈悬崖，然后一头扎进了深潭一般的无底黑洞里……
第二天伴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空落落的枕头，林墨一脸难掩的失落。果然只是一场梦，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都是因为自己对那人思念过度，再次发的一场美好的梦罢了……之前梦醒后，他还会赶紧爬起来在家里到处寻找那人的身影，但随着失望的次数越积越多，林墨已经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选择了放弃所有无谓的挣扎。
虽然记不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家，又怎么躺上床的，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像上次那样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醒来。自从上次在帝都酒店跟伊万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情以后，林墨就非常注意跟所有人，特别是跟伊万之间保持适当又安全的接触距离，并且尽量不再接触酒精。昨晚他其实喝得并不是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上头得特别厉害，好像曾经听人说过，当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特别容易醉，以前不知道，现在似乎得到了亲身证实。
翻身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林墨意识到今天还要一大早赶飞机回深城，自从那次与乔在巴黎分别后，他就把自己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生怕给自己对那人的思念留下任何一丁点的喘息空间。虽然手机里早已调好的闹钟还没有响，但他此刻也已经困意全无，便缓缓起身下了床。
拉开卧室门的瞬间，一股煮粥的米香味便立马飘入了他的鼻腔。林墨的脚步在门边猛然一顿，反应了一会儿，又闻了一下，在隐约听到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碗筷响动声后，他才仿佛触电一般，猛地浑身一颤，一脸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走向厨房，生怕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期待一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当林墨从厨房门框边缓缓朝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乔正就着非常细小的水流在清洗着球生菜的叶片，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叨扰到恋人难得的休息时间。还没等他把刚清洗到位的菜叶放入一边的晾干篮中，就被恋人猛地冲过来拥入了怀中。
林墨像确认着什么一样，把头深深埋入乔的发间，不断不断地用力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环抱对方的力度大到似乎要把他揉碎一般，连呼吸都在这样的压迫下变得异常困难。但乔并没有一丝一毫地挣扎，只是任凭林墨不断地抚摸和嗅闻着自己。当那人抬起深黑色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乔也非常热切地回应着那人已经微微泛红潮湿的双眸。
林墨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般地伸手摸了好一阵乔的脸部轮廓，才微微颤抖着双唇开口唤道，“宝宝？”
“哎。”乔满眼心疼地轻声回应着，就看到一滴积蓄已久的泪珠顺着林墨比以前轮廓更为分明的脸颊滑落下来。伸手用拇指轻轻抚去那滴晶莹，乔温柔地将人拥入怀里，缓缓抚摸着他轻颤的背部，安抚着他那颗不断颤抖着的心。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过了好一阵，林墨才似乎慢慢确认了这不是自己的梦境也不是幻觉，缓缓地拉开了一点和乔之间的距离，柔声开口道，“宝宝，你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然后看着乔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刚燃起的快乐瞬间便被全然浇灭，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
看到林墨这样，乔的心只觉得一阵刺痛，“宝宝，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没有，乔，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这样一直自责。”林墨看到乔眼里透着的深深愧疚和自责，连忙压抑下自己心里的失落，努力勾了勾唇角，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那这次你是特意回来看我的吗？”
“嗯。墨……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我一直都在，想我就回来。”林墨说着，凑近乔，用自己的鼻尖跟那人的轻触在一起，微微摩擦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宠溺和怜爱。
看着那人眼里快要溢出的对自己的偏爱，乔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林墨的唇。
双唇接触的瞬间，两人这些时日以来压抑已久的情感就像决堤的洪水那般冲破了所有的理性，根本没法再等待片时，林墨将乔的衣物快速褪下，就地取材地倒了些橄榄油在手上，将人按倒在操作台上……
……
温存过后，林墨就像长在了乔身上一样，根本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再与他分开，就连吃饭也要把人搂在大腿上吃。
坐在林墨的大腿上，乔微微担心地问道，“墨，我这样会把你的腿坐疼的。”
闻言林墨却用左臂把乔搂得更紧了，“不会。”腾出的右手则乔一口，自己一口地吃着饭。
“好吃吗？太久没做饭，我手有点生了。”
“好吃，我宝宝做饭最好吃了。”林墨一边温柔地回答着，一边给乔的嘴里喂了一块红焖鸡肉。
看着林墨越发分明的脸部轮廓，乔一阵心疼，很想提醒他就算自己不在，也要好好吃饭，但转念一想，他实在没有资格敦促林墨这么做，毕竟如果不是他的缘故，林墨也不会用工作拼命麻木自己而变成现在这副这样，所以造成这一切的最大责任人应该是他而不是眼前的恋人。
“墨，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不行，你吃的太少了，再吃点。”说着，林墨又给乔嘴里送了一口西芹炒牛柳，然后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边咀嚼着边将头靠在乔的肩膀上，开口赞赏道，“宝宝怎么可以做得那么好吃。以后，你要多做给我吃。好吗？”
乔知道，这是林墨在委婉地跟他确认着他们还能有以后，自己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于是满眼心疼地温柔回复道，“嗯，以后你想吃啥我都给你做。”
闻言，林墨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对上乔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有点撒娇意味地开口道，“就普通的家常便饭就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你已经把我的胃养挑剔了，我现在去哪吃都觉得不好吃，只想吃你做的。”
“好。以后，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瞎说，你不开餐厅了？“
“我指挥他们做就好，不亲自上手。”
“瞎说，你不知道你在玻璃厨房里做饭的样子有多帅多迷人。”
难得从含蓄内敛的林墨口中听到那么直白赤裸的表白，乔有些意外地看着林墨一脸认真的表情，不自觉地忽闪了好几下浓密的长睫毛。
“真、真的吗？”
只见林墨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脸欣赏地看着他说道，“是的，我第一次在餐厅看到你在玻璃厨房里做饭的样子，就深深地被你迷住了。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
听到林墨的问题，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一脸温柔地微笑着回答道，“我想，应该是在你踏入餐厅的那一刻，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真的假的？”听到乔的答案，林墨感到有些意外，他记得第一次踏进餐厅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乔的身影，那人是后来才进入的厨房。“我记得我第一次去你餐厅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在玻璃厨房里看见你，我当时还有点失落。”
“失落？”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去你餐厅吃饭吗？”
“不是因为旅游打卡吗？”
林墨摇摇头，“宝宝，我从来不刷短视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网红打卡地呢？”
“那是偶然？”
林墨温柔笑着帮乔把一缕散落的卷发别到耳后，“那天我坐着公交车，经过你店门口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你在门口浇花。那一眼，我就沦陷了。然后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走回来发现是一家西餐厅。”
“然后你就决定进来吃了？”
“是啊。别岔开话题，说，我去你餐厅的时候，你明明不在厨房里，你那时候是怎么看见我的？”
闻言，乔轻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其实你还在排队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厨房里透过餐厅的窗户看到你了。当时我就在想，好高冷的大帅哥啊，一会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他喜欢上这里的餐食，以后就会有更多的机会跟他见面了。”
“所以说，我们都算是一见钟情咯？”
乔笑着对林墨点点头，眸子里似乎盛满了柔柔的光，很是动人。
林墨忍不住在乔的饱满的唇珠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你不在厨房？”
“因为……我偷偷去衣帽间整理仪容仪表了，想给你留个好印象。”说着，乔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浅棕色的眸子躲避着林墨盯着自己的眼神，里面还隐隐透着羞涩。
林墨听到乔的回答，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在那人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腾出左手揉了揉那人的头，他真的打心眼里觉得，他的乔太招人爱了，“所以，你在我结账的时候主动要了我的微信？”看着乔点了点头，就眼底含笑地继续问道，“你在那个时候就决定要追我了？”
“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到……”乔半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好看地微颤着回答着林墨的每个问题，声音轻轻柔柔的，像羽毛轻轻撩拨着恋人的心。
“万一我特别难追呢？”
“就……一直追一直追，追到你烦为止……”
“如果我烦了，你就不追了？”林墨放下筷子，用双臂环紧乔紧致的腰身，有些故意逗弄乔的意思，咬文嚼字地追问着。看到对方半天不回答，还调皮地用额头顶了一下乔的肩膀，“嗯？”
被林墨这么一撞，乔忍不住笑了笑，林墨嘴角含笑地又撞了一下，“快说。”这次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林墨又在乔的臀侧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笑着逗他，“快说，是不是我烦了，就不追了？嗯？”
“是，不追了。”乔也故意回答了一个林墨不想听的答案。
“好啊，你就这样不要你老公了？这么容易放弃是吧？啊？”边说边挠着乔的痒痒，在两人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林墨就发现了，他的恋人特别敏感，果不其然，乔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不停求饶。
“别！别挠了！墨！”乔一边笑着，一边用语言和行动阻止着林墨在自己身上的恶作剧。
“叫老公，说‘老公我求你了。’就放过你。嗯？”林墨边挠边得寸进尺地要求着。
乔一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老公、老公我、我求你了！别挠了！”
听到怀里的人这样叫着自己，林墨的眸子一沉，把人直接抱起来，丢到客厅的沙发上，俯身就吻了上去……
……
云雨过后，林墨继续粘着乔，不管他做什么，去哪里，都丝毫不愿意跟他分开。对于林墨的这些粘人的做法，乔都无条件地给予了最大的满足，任凭他想怎么样，都积极地配合着、回应着，只要林墨开心就好。
虽然林墨极度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的短暂，月亮仿佛比平时都更快地爬上了树梢，北方的深秋夜晚温度已经比较低了，窗外的晚风呼呼吹着，窗棂盆栽的几片枯叶在空中挣扎飞舞着。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照射到黑黑的卧室里，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树梢斑驳的光影。
两人躺在床上，林墨一直紧紧地抱着乔，将头埋在乔的胸膛里，听着那里面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鼻子里轻哼着一首法国睡前童谣的调子。其实林墨想问乔的还有很多，但他心里知道，对方没有主动开口说的那些秘密，他就不该问，所以一直对他身后的那些神秘保持着刻意的沉默。
感受到林墨环着自己的双臂渐渐放松，胸口前的呼吸渐渐变慢变均匀，乔停下了轻拍的动作和鼻子里轻哼的曲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了一阵，待时间足够长了，他才轻轻缓缓地拉开了一点和林墨之间的距离，看着那人的睡颜，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用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透出的不舍，无声地倾诉着对眼前人浓浓的爱意。
「宝贝，请再忍耐一下，不会很久了……我保证。」
待窗外的月色渐渐被一片乌云遮蔽，乔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帮林墨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快速脱下睡衣，换上外出服，出了卧室。
当卧室的门被乔轻轻关上的刹那，被遮蔽的月光又重新拨开云层照入卧室，窗棂盆栽一片投影在天花板上不停在冷风中挣扎的枯叶的影子疯狂而极致地颤抖舞动着，然后猛然随风而去。背着光，林墨缓缓睁眼，仔细地捕捉着客厅里发出的每一丝极其细微的响动。他听见乔在换鞋，然后就是开门的声音，再然后，就是那人把钥匙插到锁芯里，从外面把门很轻很轻地重新关上。
这极其轻微的关门声传到林墨的耳里时就像是对着他的心脏沉重地敲击了一下，只觉得瞬间一阵钝痛，不自觉地抓紧了刚刚乔躺过的床单，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他的温度。片刻后，林墨将身体挪到了乔刚刚躺过的那侧床上，头枕在还留着那人味道的枕头上，强忍下了奔向阳台的冲动。他希望乔能了无牵挂地离去，而不是背着对自己沉重的愧疚和自责，这也是他能给即将去往遥远彼岸的恋人分离前的最后一丝温柔……
乔顺着半开放的楼梯缓缓走到一楼，最后再深深回眸看了一眼林墨出租房的阳台和卧室的窗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穿过深夜时分寂静的社区林荫小道来到大门口。这时，一辆黑色的桥车马上缓缓开过来，停在了乔的身边。他面无表情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然后车子启动，撵着被风吹落满地的金黄枯叶一直朝前开去，快速消失在了老旧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