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还没到晚饭时间。林梦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脸色非常难看。“你到叶淮让家里去了？”

姜灿星低着头从她面前走过：“嗯。我去他家玩。”

“我不是说了要你和他分手吗？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林梦拉住她，把手机上的照片举给她看，“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这环境像话吗，他家住这种破屋子，你还要上赶着？你是不是有病？”

姜灿星抬头看到那张照片。是她特意拍的狭窄小厅和那个电风扇，背景是放着体育频道的电视机，还有另一张照片林梦没划过去给她看，那是一片绿幽幽的漂亮田野，她站在田埂上拍的。

这两张照片的配文是：“来男朋友家了。”专门拍给林梦和姜建华看的。

很多同学看见了这条朋友圈，都在下面问她和谁谈了，她没回复，心里一路在想叶淮让有没有看到这两张照片。想想应该没有，因为他基本不看朋友圈。

“我没病，我只是练车有点累去喝口水乘个凉，顺便和他谈恋爱。”面对林梦的愤怒，姜灿星有种跳脱在外的镇定。她没有真的要和叶淮让谈恋爱，他们是假的。因为是假的，她对妈妈的一切反应都感到平静。

姜山看到他妹妹这条朋友圈的时候，正在和韩时用座机通话聊另一个项目，他看一眼那照片，还是忍不住问韩时道：“你考不考虑找女朋友？我有个妹妹，今年刚高中毕业，长得挺可爱，人也乖。”

韩时有点莫名其妙，但总体还是优雅哼笑：“刚高中毕业你就介绍她相亲，你是她亲哥吗？又是可爱又是乖的，你不说是你妹我还以为你在说你家的猫。”

姜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亲哥？”

“你来真的？”

“开玩笑而已。”

韩时嗤笑他，姜山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聊几句，挂了电话。然后又拿起手机看了眼那照片，“啧”了一声：“这得穷成什么样？想少奋斗几年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刚毕业就下手，禽兽啊。”

叶淮让洗完澡出来，收到刘简的微信。“叶神，你？”下面跟着两张他家和他家附近的照片。

“前两年你来我家做敬老活动时拍的？”他问，然后又发：“你要是喜欢，可以再来拍。”不懂这种癖好，但是尊重。

刘简几乎可以想象他的神情，就是那种温柔沉静的样子和你说这些，你明知道他是在瞎胡诌，但是他的语气让你会相信他真的在邀请你来拍照片。就很可怕一个人。

“姜灿星朋友圈发的，你可以向班长我解释解释不？为什么，怎么会，什么时候？”

叶淮让打开朋友圈的频率大概是一年两次左右，今天用掉了一次份额。他打开看了眼，看到姜灿星发的：“来男朋友家了。”

他如实回刘简道：“没事，很快就不是男朋友了。”

刘简简直默了。原来你特么还真是个渣男啊？这三年你是怎么装出那种斯文又尊重人样子的你能教教我吗？

“她竟然还要我保密不要说出去你知道吗？”刘简问。

叶淮让笑了笑。倒是真的很会把他当工具人用，还是隐形工具人，没名没姓的那种。“那你就别说出去了，她在保密局工作，万一泄密她会进去，我没本事捞。”

刘简发了几个很神经的表情包。“这种惊天八卦我居然不能说出去，老子的心在痛你知道吗？”

叶淮让不太知道。

他没理他，把手机放下，打开电脑跑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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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g了，没跑成。

叶淮让没debug，干脆去睡觉了。

*

科目二考试前一天，姜灿星和姜山一起去了岭园。这是一座很偏僻的墓园，如果说驾校在浦市这头，那岭园就在浦市那头，各有各的偏远。

此行是为了给姐姐姜海送些平日里爱吃的东西。虽然她已经去世七年，但今天是她的生日。

林梦和姜建华非常默契的都没有来。他们是一对不同床也异梦的夫妻，离心离德的时间远比相爱要久，只有在这件事上可以达成一致。七年了，他们依然无法面对姜海的死亡。

昨夜刚刚下过暴雨，岭园空气潮湿，地面积水如镜，映出天空中缓慢游移的积雨云。

天气预报说，本次降雨将会持续一周，近期较难风歇雨停。这也意味着姜灿星的科目二考试会在雨中进行，这让她有些心神不属，以至于走到姐姐的墓碑前还在发呆。

“星星，你干嘛呢，和你姐姐说说话啊。”姜山催促道。他放下手中的花束，表情有些沉抑。

“啊，对不起……”

姜灿星回过神来，把袋子里的薯片和牛奶饼干放在姜海坟墓前。“姐姐，我给你带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这次我不能跟你抢了，我要去京市上大学了，离家里很远。”

她说着，替姜海拆开一包经典口味的薯片。浓郁的香气飘散在风里。

姜海似乎说了声好。然后没声了。

姜灿星注意到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年轻又鲜艳的一张脸，微笑着，只不过是黑白色，和叶薇然的讣告照片很相似。

她想起姐姐和叶薇然一样都是死在大逐山的，不一样的是，姐姐没有尸体，而叶薇然有一具残缺的遗体。

眼前浮现起一段蒙太奇般的场景，姜灿星有时候搞不清楚这是不是梦。

她和姜海在一片赤红色的南天竹后捉迷藏，那是一个云霞很美的秋天傍晚。姜海从高低错落的树木中忽然出现，笑眯眯地大声吓她：“哇呜，姐姐在这！”

小小的姜灿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抱住她，有点委屈：“姐姐，你怎么总是藏得这么好？星星根本找不到你。”

姜海摸着她的头，笑道：“不是姐姐藏得太好，是星星囡囡太单纯啦，从来不多想别的，怎么可能找的到我呢？”其实就是转个弯就能找到的事，但姜灿星转不过弯。

姜灿星感到失落：“姐姐，我不想玩了，反正我也没一次能赢过你……考试我也不如你。”

她下意识地说出了那句最不愿承认的话，那也是爸爸妈妈最常说的话，“你不如你姐姐”。

不过姜灿星是一个接受能力很高的人。

从一开始觉得委屈不服，到逐渐接受这个她自己也无法辩驳的观点，她也不过就用了姜海去世那三天的时间，没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