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早餐就做好了。
烤面包和煎鸡蛋,梁恩景给夏霖之盛了一碗红豆粥。
夏霖之小口咀嚼着,梁恩景只喝了一杯牛奶。
“空腹喝牛奶会难受的,你喝点粥。”夏霖之说。梁恩景准备喝,闻言笑着说“没事,我经常这样喝。”
夏霖之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牛奶,去厨房给他盛了点红豆粥,端到他面前,说“喝这个,你做的很好喝。”
梁恩景点点头,瓷勺搅动着红豆粥,里面放了冰糖和红枣,补气血的,口感细腻绵延。但就是这么清甜的粥,他却一点喝下去的欲望也没有。
“在想什么?”夏霖之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江泽,没有时间了。”他看着她说。“刚刚李主任复诊给我发信息,说他现在吃不下东西了,整个人瘦的要命。”
夏霖之闻言,放下瓷勺,还剩半碗,她却喝不下了。鼻子陡然一酸,她什么也没说,但她什么都知道。
江泽,大学之后就把和梁恩景邻里的别墅转卖给别人了,父母没有过多约束,总是随着他去。这么多年,他没有多么优秀的成就,但他们家三代从商,没有钱的顾虑。他去了很多地方旅游,经常作息不规律,白初晴跟着他,但始终没有担心过,他的事,她没兴趣知道。
“去看他吗?”他问。
“去。”她果断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
【温市人民医院】
今天是周末,梁恩景依然回到了医院值班,倒不如说是想看望某个人。他换上白大褂,和夏霖之去了江泽所在的病房。
这是vip私人病房,和家里没什么区别,窗外阳光明媚,病房旁边的桌子有一束花,向日葵,代表阳光,向着光照亮他的人生,让他得到新生。
来看望他的人很多,但几乎没有真心。假意关心几句就踏步离去,剩下的只有他的父母,还有……白初晴。
夏霖之垫着水果篮,头发梳理的很顺滑,她头发黑又直,及腰,半扎发,她今天穿了黄色连衣裙,过膝,这件裙子是她自己做的,脖颈间束了长带,很有设计感。去医院前特意回租房那边换的,过膝长裙增添了韵味。
两人轻轻向江泽的父母问了声好,夏霖之轻轻的把水果篮放在了茶桌上,看了他一眼,他面色惨白,双颊因为长期化疗导致凹陷,仔细看,仍然能看到他的不羁的俊朗的面容。
一旁的白初晴沉默不语,她黑眼圈极重,或许因为不让不让旁人看见她的不堪,她穿着很鲜丽,就像蓝天的白云。
曾经那么骄傲自持,红发肆意的少年,现在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
他好吗?
不知道。
他坏吗?
不知道。
江母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就这么一直在江泽身旁坐着,握住他的手,江父站在窗户前,掩面而泣。
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医疗机器的运作声,片刻,白初晴走到江泽身边,握住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心灵感应,江泽渐渐的睁开了眼,他身上插的都是管子,戴着呼吸罩。
“老江!快过来!你儿子醒了!”江母惊喜道,江父失魂一般的跑过来,看着半死的儿子,他终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不怕,爸爸在这……”他安慰道。
江泽看着江父,笑了笑,再看向白初晴惊恐的面容,他竟然流了泪。
江母则是跑到梁恩景面前,握住梁恩景的手跪了下来,“我求你……救救我儿子……”
“我知道你医术高超!”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还那么年轻……”
“他不能死啊!”
梁恩景把她扶了起来,劝慰道“江姨,再和他说点话吧。”
“天快黑了。”
夏霖之听见梁恩景的话,很诧异,看向窗外,晴空万里,还没有到正午,天怎么就黑了呢?
正想着,她就对上了梁恩景的眼睛。
瞬间明白了。
她心中竟然浮出一丝痛。夏霖之走到江母面前,想把她搀扶起来,就听见白初晴一声痛吼“江泽……!”她话没说完,江父的哭声就压住了话语。
我还有千言万语言,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
江母看向躺在病床的江泽,心跳度数归零,成为一条时间的长线,穿过在场的每个人的心。江母直直的昏了过去,江父忍着痛把江母抱走。
梁恩景自始至终没有哭,李主任听到传达,大步跑来病房,护士把病房里的人全部推了出来。
夏霖之没有流泪,一直在那站着,梁恩景走过去抱住她,安慰着他的姑娘。夏霖之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心中也没有猜疑,大概是因为他见惯了生死,急诊区,哭一声连着一声,没有乐色,只有悲伤,有人跪地磕头,有人眼神空洞,这些都改变不了结局。
很快。
李主任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家属,淡淡的说了句“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江母一直没有醒,身为人母,她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怀里长大,又在自己怀里慢慢消逝,只敢逃避。
白初晴一直在旁边坐着,脸上的泪痕是那样明显,是那样悲痛,是那样不舍。
她的这一生,到底是颠沛流离的,没有归宿。
她低着头,似乎想把此刻悲痛的的时间快速逝去,看着地板,光滑整洁,没有一丝杂质。
片刻。
地板的光滑地面映出人影,她抬头,看。
只见夏霖之缓缓走到她旁边坐下,她轻声道“你可以哭,大声哭,放声哭。别担心,没人嘲笑你。”
白初晴肩膀逐渐抖动,她突然抱住了夏霖之,哽咽说道“我……我误会他了。”
“我知道。”
“我还没有跟他道歉……”
“他不会怪你的。
“我还没有跟他说过……我喜欢他。”
夏霖之默言,说不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没有人知道的彻底,他们说一点,他们就知道一点。
关于白初晴对他的看法,江泽的不解释,或许有自己的原因。梁恩景看着她们,他突然有点感慨,白初晴曾经对他们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夏霖之也会放下过去,为白初晴停留片刻。
江泽也是。
她也会为他悲痛惋惜。
不为什么。
因为她正在拥抱现在,腾空不了一点,紧紧抓住。
……
没多久,江家为江泽在湖边买了一块墓地,静水平流,一路向北,旁边有杂草,也有花,没有刻意装饰,这些野植,时常经历风吹雨打,依然生命力顽强。他们希望他下辈子,活长点,像水一样,川流不息。
不为别的,就希望他能活的长点。
……
秋末冬来。
事情解决完了。江家依旧持操家业。白初晴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她在东街市找了一份工作,张喻丽即使疯了一辈子,白初晴也没有想过放弃她,工作离医院很近,时常可以去照顾她。
温度骤降,夏霖之工作越来越出色,梁恩景一声不吭的给她买了一间工作室,离医院很近。设计的单品以及服装通过邮箱发送到公司,先前和公司沟通过,公司同意,毕竟华筑那么大的公司,分散各地,只要核心在那里就行。
夏霖之最近经常接梁恩景下班,有时候他加班,她工作做完了就躺在他的诊科室小睡一下。
……
隔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雪。
晚上八点,夏霖之披散着头发,烫了大卷,侧分发,化了淡妆,杏眼眼尾很长,根根分明的睫毛,她穿着高领白色保暖衣,外搭米色大衣,脖颈间围了一条绿色围巾,白长靴,衬的整个人瘦而高挑。她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拿着另一条灰色围巾,刚准备走进医院。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夏霖之。”
夏霖之回了头,此刻天下起了雪,那人离她不近也不远。
但能看得清他的的衣着,好巧不巧,和她穿了一样的大衣,只是颜色不同。
那人走近她,依旧是银框眼镜,三七分大背头。
“班长?”她喊了一句。
班长。是高中时候对他的称呼,这么多年,她依旧那么坦荡。
盛谦愣然笑了笑。
夏霖之看了看盛谦,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金发白皮蓝眼睛,标准的欧洲长相,高挑又漂亮。
“叫我一声盛谦吧。”他说。我想听你最后认真叫一次我的名字,因为,我马上就要跟旁边的美国女人结婚了。
结了婚之后,就彻底结束这场自以为是的喜欢吧。结了婚以后他会快速的爱上别人。
夏霖之这次主动的走到他面前,最终,那次的事情,她没有计较,也没有让梁恩景找他。
【回忆】
但在江泽去世的一个月后,盛谦却主动找了夏霖之,当时梁恩景去买东西,回来看见盛谦,一时恼火,两人打了一架,脸上都挂了彩,明显盛谦的伤更重。夏霖之费力把两人拉了出来,当时她满眼泪花,盛谦看着她,他唯一一次皱了眉。
他的温柔有十分,但这十分都给了她。
他坦诚地向她道歉。
她接受了。
【回忆结束】
“这位是?”她问。
“未婚妻。”他答。
“盛谦。我希望你以后幸福。”她看着他认真道。
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没有和她说再见,就和旁边高挑的女人就走了,两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黑暗中,雪模糊了夏霖之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身影。
这次的婚事,是父母的决定,盛谦给了自己时间,不想放弃的时候,就去她工作的地方偷偷看她。
偷看了她三次,次次都是他们。
他彻底放弃了。
他不会再继续喜欢她了。
有的喜欢,是等待。
有的喜欢,是放弃。
夏霖之没在意,她走到梁恩景的科室,在那等着他。
梁恩景在做着一个小手术,需要五个小时,做完就到深夜了,他嘱咐夏霖之先离开,但她没听,一直在等着他,
手术结束之后,梁恩景一如既往的换上了便衣,两人一同走了出去,到门口时。
雪下的有点大了。
“梁恩景。”
“嗯?”
夏霖之把保温杯放到他手里。
“低头啦,给你戴围巾。”
“好。”他听话的低了头,围巾包裹着他,他牵住她的手,一起回家了。
……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不知不觉就到了2024年的尾声。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越发的忙碌,在此期间,夏霖之和梁恩景彼此见了双方的家长,梁外婆看着夏霖之很是欢喜,嗔怪梁恩景不早点带她来。
许佩和刘卿对梁恩景很满意,刘卿了解梁恩景家庭情况,家境不错,虽然母亲早早去世,但这不影响他什么。
而那个入狱的父亲,警察描述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刑,很快刑满释放,但他没有再打扰李家,独自一人默默的去了北方,梁外公说他在那找了份工作,虽然收入不高,对他一人来说,还是可观的。
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刘卿从他家人口中得知,梁恩景从大学到现在没有用过他们老两口一分钱,大学的时候都是出去兼职和做家教挣学费和生活费,工作之后,有了存款,但总是不交女朋友,让他相亲,他说工作忙,没时间。
商谈之后,两人的婚期订到2025年的7月中旬。
倒计时
第50章 江泽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