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霖之跑到办公室门口,人很多,梁恩景的外婆外公都来了,江泽也是,而白初晴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她在听着。
“老师啊,这件事是我们不对,的确是我们先动的手。”江母说着,面带笑意用胳膊抵江泽一下,示意他道歉。
梁外婆在旁边陪笑,梁恩景就在那站着,他满眼戾气。
“有什么不对?”
“他欺负我朋友,我出头怎么了?有问题吗?”江泽说。
他脸上有淤青,梁恩景嘴角出血,双方谁都没让着谁。
但白初晴却是噗嗤一笑。
江泽看了她一眼。
“江泽,你说的是真的吗?”
笑容逐渐凝固。
“我,还不是你告发的?”
“你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人?”
“你不是说……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吗?”
“你骗我……”
江泽看着她,她满眼泪光,却没有溢出。揭发她,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回忆白初晴初二】
自从和梁恩景闹掰以后,白初晴除了去医院看张喻丽,就是去喝酒,她学着大人们借酒消愁,其实她当时很不胜酒力,某天晚上,她自己一个人去东街县酒吧喝酒,她当时没有化妆,但穿的是黑色短裙,白吊带,扎了一个丸子头,她坐在吧台,她点了一杯薄荷烟,无酒精味,很清口的味道。
她在那搅动着冰块,酒吧里很吵,但她不知道,她后面正对坐着的是江泽,他为什么会来东街县?
其实当年,张喻丽还有一个朋友,就是江泽的母亲,他们是大学认识的,同一个宿舍,关系很好。而江泽母亲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家发生的事情之后,微微叹息,她本想帮她,可她已经疯了,但她能做的,就是让江泽照看她一下,但江泽又怎么会想当保姆,但他嘴上说着不做,不过偶尔去东街县看一下白初晴,买点补品托人给她,白初晴不认识他,江泽和梁恩景一样大,他把她当亲妹妹看,虽然他为人处事作风不好,嘴毒,如果遇到了他想保护的人,他就会义不容辞地去做。
他对白初晴还有另样的感情,他最开始的初恋是那个白金发女孩,但他第一次喜欢的是白初晴。白初晴只比他小两个星期,少年时期的怦然心动,往往是对视,是凑近,是隐晦,是难言,是不说,但这种喜欢恰巧失败,因为这是好感的另一层,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所以到高中,这种模糊的喜欢在江泽身上已经消失了,他逼自己把她当成亲人来看待,他庆幸自己对她没有说出喜欢。
说出了,将会万劫不复。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在一起才能证明,也不是所有的好感只有在一起了才能证明喜欢,要相信自己的心,心会撒谎,但心跳不会。
正喝着,有几个混混找白初晴麻烦,调戏她,白初晴也不会服软,直接把那杯酒泼到了其中一个混混身上,他伸手就想打,这时候江泽出手了,当时是夏天,江泽穿着深黑色牛仔裤,白色短袖,装饰品是项链,当年的他放荡不羁,唇钉,眉钉,舌钉,耳钉,样样具备,这些东西在好学生眼中就是标准的混混模样,但他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更像是富家公子,当时的他戴了顶鸭舌帽,看不见眉眼,薄唇一笑,唇钉在昏暗灯光之下被一束光刺中,反射出的吸光闪过白初晴的脸,犹如一道闪电,但并不是劈向她的。
他身上像是有股威慑力,吓得那三个小混混不敢当。
他当时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些小混混夺门而跑,倒不是真的怕江泽,而是酒吧老板看见有人闹事影响生意,大声呵斥小混混要报警,这才把小混混吓走。
“有事没?”他问。
“没有。”她回答。
“那回去吧。”他说。
“嗯。”她说。
半路走着,黑夜月明星辉。
“你不问问我是谁?”
白初晴顿了一下,说“你是谁?”
江泽笑了声道“江泽。”
“我知道,昨天见到你妈妈,她给我讲了一些事,然后又让我看了你照片,不过今天晚上没认出来,你戴了帽子。”白初晴说。
“知道就好,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江泽说完就把鸭舌帽往白初晴头上一扣。
白初晴没应声。
“我妈让的,你以为我想折腾?”江泽怕她不好意思,小女生在这个时期,自尊心特强。
“好。”白初晴看着他,终于笑了。
“……”
“你怎么不说我裙子?”白初晴有点诧异,每当遇到别人欺负,她身边的人只会说她穿着问题,从不指责那些坏人的事。
“裙子?”
“挺好看的。”他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白初晴说。
“犯病的是那些傻逼,不是你,但……”
他匆忙地看了一眼白初晴的穿搭,她虽然没有很白,也没有很瘦,但青春洋溢的活力却依旧很美。
“你穿上确实很好看。”他说。
白初晴自动过滤他的回答。
而是说 “今晚谢谢你。”
从那时候,他们就正式认识了,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梁恩景不会知道一星半点,最开始,白初晴都不会成为他的岸,他们本就没有缘分。
【回忆截止】
“初晴……你别哭。”
“都是哥的错……都是我不好。”江泽慌了。
直到现在,他才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喜欢她,一直都是。
他之前是真的喜欢夏霖之吗?
夏霖之受伤,他不会心疼,难过,他不会安慰,她哭,他更是无视。
拿给她买早餐又是为什么?为了她被雨淋又是怎么回事?看着她脖子上的吻痕又为什么会生气?
源头的源头,都是白初晴的那句,“你去接近她,让梁恩景痛死。”
白初晴又说“别真栽在她身上。”
他栽了吗?其实没有。
他听的是白初晴的话,白初晴和梁恩景之间没有线,也没有缘,真正的线是江泽,真正的缘,也是江泽。
很多时候,问题的表面会浮现答案的幻像,我们都被表面所迷惑,从没有认真探讨问题的根部。
只要白初晴说句“到此为止。”
江泽就会停止。他就会停止对夏霖之的喜欢,他摸不清自己的心。
只要白初晴说句“我不喜欢梁恩景了。”
江泽就会爱她。
是缘,也是孽。
“白初晴,你家里人怎么没来?”沈主任说。
“我没有家人。”她说完看向梁恩景,梁恩景也看着她,只听见她说“我活该没有家人,活该没人爱。”
“问题不大,只是一些口头争执,没什么大事,这俩小子……”警察看着江泽和梁恩景。
“快道歉!”江母催促着他,她也认识李曼珠,梁恩景,她从前也见过。
江泽握紧了拳头,他逼着自己说出那句话。
“抱歉。”
“嗯。”梁恩景回答,他从不喜欢打架,但并不代表他打架会输。
“这不就行了!高三了,都是大孩子了,别再让家长操心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警察笑着说。
“麻烦老师和警察了。”梁外婆陪笑说。
然后看向江泽母亲,梁外婆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梁恩景此时愣在了那,他不敢相信外婆为了自己会这样做,把自尊踩在地上。
江母吃惊,这老太太她也认识的,她连忙上前搀扶,“老人家,小孩子小打小闹很正常,您别这样,再说了是我家孩子先动的手,道歉也是我们。”
江母看向梁恩景“恩景这孩子我知道,我见过他,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说完看向梁恩景,她温然一笑,“有时间了,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说一下。”
“需要去医院检查吗?”沈主任问。
“不用,小伤。”江母连忙说,“麻烦学校和警察了,都是这孩子不懂事!”
“您看……能不能给孩子一个机会?”江母小心翼翼的问。
“写份检讨得了!”校长倒是气性大,上课在走廊上打架,影响同学,影响学校,他自然是生气的,不过江泽也高三了,他也不好让他停课,虽说只剩一个星期放假,期末考试也是很重要的,复习也是,校长也是为他们让步和考虑。
“快鞠躬谢谢老师!”江母说。
江泽照做。
“还有白初晴,你也……人呢?”沈主任疑惑。
“不见了?!”刚刚还在这呢。
“我去找!”江泽推开办公室的门,不小心撞到了夏霖之,她的额头因为江泽猛的一撞,直直的磕在了墙壁上,没多久就红了。
“抱歉。”夏霖之小声说。
“滚开!”江泽朝她喊道。
江泽走后,梁恩景也没事,夏霖之摇摇头,回班了。
事情也都结束了,梁恩景请了假陪外婆回家,江泽去找白初晴,江母跟学校道了歉以后就回温市了,这场风波也停止了。
晚自习放学。
夏霖之独自一个人回家,她坐上公交车回家,一路上她想很多。
她在想:人都会变。
她在想:我不是谁的唯一,是别人随手丢弃的东西。
她许了一个愿,在公交车上,人生嘈杂,没有星星,她还是想许“我想要一个永远陪着我的人,一直爱我不变的人。”
【夏县】
“霖之回来了。”许佩说,她眼睛有点红肿,家里狼藉一片,夏霖之倒是习惯了,她走进屋内,把书包放在一边,默默的拾起玻璃碎片。
夏季业没有打许佩,而是经常摔东西,从那天起,他每天酗酒,回到家就和许佩吵架,报复性摔东西,有次在夏霖之睡觉的时候,突然争吵,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夏霖之很听话,她安慰妈妈,有一次不由得和夏季业争吵几句,夏季业伸手就想打她,被许佩挡住了,他把许佩狠狠的推到一边,说了句“滚!”
她当时好想哭,她在想,要是梁恩景在就好了,他肯定会保护她。
故作坚强,她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许佩抹眼泪,她不想妈妈那么难过,她有几次劝妈妈离婚,每一次劝告,许佩都问“你跟谁?”
对啊,她该跟谁呢?她想过,她也选择过,但她不敢说,妈妈那么保护她,她一点也不想伤妈妈的心。
我爱你,妈妈。我也爱梁恩景。
每到深夜,她都流泪,但从不敢发出声音。
只要梁恩景对她说句狠话,她就能离开,她需要一个理由。
她不想再忍了。
她不想忍梁恩景拿她当外人。
她不想再听到别的女生向他告白,他却充耳不赤。
她不想忍她拼命走进他的世界,他却始终与她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听得见,就是进不去。
“付青知道你有女朋友,她仍然要追。”
“白初晴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却仍然靠近你。”
“她们是看我……的笑话吗?”
夏霖之要的,是何等偏爱?也许是在人群中,她唯独是亮点,倒不如说,我只看得到你。
无动于衷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