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是怎么收拾的残局，叶归尘一点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些孩子们再也不敢出手，他也不会再因为敌众我寡和个头尚小而翻车了。

然而当母亲抱着他哭诉自己说错了话让他别把忍字放在心上时，他终究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那些真真正正的悔意背后，浸染的是......爱吗？

顾娘子或许从来都不知道一般的家庭是如何养育孩子的。她的一切都太特殊了，她也会疲倦，也会犯错。但当她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逃避给孩子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时，她却也会发了疯地补偿，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娘，”叶归尘抱了抱她，“没事的。”

顾娘子看着他身上的伤，再度泣不成声。叶归尘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站着的顾惜朝。

“无心。”顾惜朝的身量比叶归尘高了不少，他从背后拥住了他，把头枕在了叶归尘的肩上，“以后要是有担心娘太累了不好意思告诉她的话，就来找哥哥吧。”

“就像小时候那样，哥哥一直都很需要你。”

小时候。

因为让系统把一切能量都化作了补偿给顾惜朝的机缘，儿时的叶归尘的人设免疫机制消失殆尽。这让他成为了一个......特别喜欢和哥哥贴贴的兄控弟弟。

早上送哥哥去学堂，晚上得空便早早地候在街头，跟哥哥聊着一天的见闻，听他讲些学堂里易懂的知识。然后回到家里，一起收拾本就干净的院子，动手做着晚上的吃食。

顾惜朝早先还有些不适应，可看着叶归尘眼睛亮亮地等着自己，对着自己笑，心头的坚冰终究是化开了。

“到底是我顾惜朝的弟弟，”他将回来路上拿草编的小玩意塞进叶归尘怀里，“跟别的那些小孩子都不一样。”

窥见了光的人，是很难再适应灰暗的世界的。

而叶归尘，就是一道光。

一道......他亲手选定的、属于他的光。

“我也很爱你们。”“需要”二字被自动等价代换成了爱——叶归尘在感情的表达上向来直白，像太阳一样从不吝啬正面的反馈。他主动靠进了顾惜朝的怀里，又为面前的母亲拭干了泪。

一前一后，一撇一捺，彼此支撑，便足以顶天立地，撑起最为本质的人的尊严。

叶归尘的思绪从记忆中回溯而出，却像曾经那样抱住了母亲，为她擦干了泪。他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份愧疚依然卡在顾娘子的心里。

“娘，”他软着嗓子，刻意发挥自己孩童的优势，“我早就不会忍了。我知道，我也是娘的心肝，娘怎么会忍心让刀架在心上呢。”

“真的？”

“千真万确！”叶归尘故作俏皮道，“好啦好啦，大过节的怎么能掉眼泪呢。我刚刚还采了些新艾，等会再在院子里晒一晒。”

话题就此被模糊过去，院子里重新浮出了和乐。而一墙之隔，躺在床上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透过窗檐去窥民居之上的一角青天。

“与其责怪自己，不如责怪旁人么？”他支起身子，微微颤抖着、笑了出来，“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他伸出空闲的手，拿起了桌上的粽子。这粽子的个头是他有史以来见到过最小的，足以看出隔壁人家的家境。但又像是怕他不够吃似的，还特意给他挤了俩留下来。

“当你面对这个世界的错误时，又会怎么办呢？”白鬓男子拨开粽叶，将里面的粽子一口吞下。

腹中的饥饿得以慰藉，糯糯地护住了胃里的暖。过得久了，竟还生出了一份甜。

第二日顾娘子又早早地忙活去了。叶归尘倒是没着急上山采药，一溜烟地又带着药钻进了一旁的院子里。

“有人在吗？”他依旧做足了形式，却没指望能得到回应，径直推门走进了屋。

榻上干干净净的，偌大一个受了伤的活人，竟就这般消失不见了。

“是走了吗？”叶归尘心想也好，转身又在院子里重新寻觅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正要推门出去，就听见耳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这么好的春光，不用去学堂念书么？”

叶归尘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前蹿出几步。

“系统，”他有些惊魂未定，“我们的推断果然没错，这是个高手啊。”

“也不知道是冲着什么来的。”系统应道，“但声音听着还怪好听的，像个好人。”

“按你这么说，那些声优各个都该是绝世好人。”叶归尘吐槽了一句，谨慎地转过了头，见是昨天床上躺着的那个伤号，稍微松了口气。

变量总算少了一个。

“家里没钱呀。”叶归尘试探道，“也不是所有小孩都能去学堂念书的。”

白鬓男子挑了挑眉，没说信与不信，只道，“被其他的小孩欺负了？”

“怎么，你要替我报仇吗？”

“你想怎么报仇？”

“大侠说怎么报怎么报。”叶归尘撇了撇嘴，并不上套，“总归动手的不是我。”

“要我给你打白工？”

“昨天都给您送粽子了，这也能叫白工吗？”话语过招间，叶归尘察觉到这人没有恶意，绷紧的弦总算松了不少，“受了伤不在床上躺着休息，出来乱蹦个什么劲？”

白鬓男子有些哑然，怎么感觉自己被当小孩了？

两人一同入了屋内。叶归尘将带来的草药递给了他，自己则倚在门边，“你醒了就好，这些药材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你且自己看看吧。不过，你最好还是去找个大夫瞧瞧。”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都是些寻常的外伤药物，当即当着他的面重新换起了药，“昨日怎么就敢一个人来了？”

“过节送粽子呀！”叶归尘毫不心虚，“你这门锁也太没用了，一敲就开了。结果一进来看见一个人倒在这，可给我吓坏了。”

“吓坏了还敢帮忙敷药？”男子接话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叶归尘答道。

“那要真救怎么不请大夫？”

“前面说了，没钱啊。”叶归尘“嘿”了一声，“而且你衣服上都是血，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坏人。万一我给你找大夫坏了你的隐匿大计怎么办？”

男子明显哽了一下，倒是没有立刻接话了。

叶归尘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狐疑道，“你不会还真有点什么吧？”

“要我真有点什么，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讲话？”他的怀疑实在太过强烈，男子不由反问道。

“那没准你有些谋财害命之外的别的坏心呢！”叶归尘立刻顶上。

白鬓男子有点懂了，“你这是变着法地探我的底细啊。”

“那你给不给探嘛。”叶归尘倒是坦诚。

“放心吧。”似乎是话说多了牵动到了箭伤，男子微微蹙眉咳了两声，“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

“那伤......”

“个人恩怨。”他道，“但已经结束了。”

叶归尘松了口气。男子答话时很真诚，他已然信了七分，当即心里的包袱放下了大半，转而有空关心起这个人本身来，“那就好。你有钱吗？需要我去帮你喊个大夫吗？”

男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心病，药石无医。”

陪着小孩进行的对话似乎调动了他最后的活力，当话题转而面对其自身时，他却又显出了那份和自己曾经类似的死气。

叶归尘讨厌这股死气。

“心病还有心药医，解铃还有系铃人。”叶归尘道，“瞧您也是个有来头的，去找让您生出心病的人来把铃铛解了不就是了。”

这话倒是和昨天的“与其责怪自己，不如责怪别人”有点类似。男子琢磨着，问道，“那若是因为这世道生出来的心病呢？”

“有能力改变世道，没能力......那也只好大喊几声‘都是这个世界的错’了。”

“喊就能治病？”

“这叫精神胜利法，对您这种容易多想内耗的人最有用了。”

男子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您来这是做什么的啊？”叶归尘见他似乎又要陷入沉思，忙问道。

“找药。”

“心药？”

“嗯。”男子答道，“杭州寺庙众多，我有惑不得解，本想在佛经中求个解脱。”

叶归尘本想说佛经能渡众生，却渡不得我们这样背负了太多自己却看不开的人，又觉得这种自渡言论过于老成，只得将张开的嘴再度闭上，换了行话挤了出来，“本想？那现在呢？”

“现在？”男子故作思考，“我觉得你说得对，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所以我决定，等这个世界不错了再说。”

“系统，”叶归尘瞠目结舌，“这是直接从美强惨赛道转换到咸鱼摆烂赛道去了？”

“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系统啧啧称奇，“我觉得你低看他的思想觉悟了。这是个奇人啊。”

叶归尘的惊讶太过明显，男子似乎是被逗乐了，“怎么？不是你教的么？”

他不由鼓起掌来，“您天纵奇才，学得太快了。我心里有点没准备。”

“既如此，我承了你的情，作为交换，你可愿随我学武？”

我已放弃抗争......便找个，能改变这世道的来吧。

只盼这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四正会照的将星命格，能给北方的战局带来些......新的转变罢。

紫微斗数好像基本上都是依照出生时间等来判定的。这里私设一下这个男子是根据面相看出来的~

这一卷综得可能比较杂，以《逆水寒》和《天龙八部》为主，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暂且不做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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