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他脚虽崴伤了，但也并未养病，清早起来后便赶着来主院盯紧他的主人。

见他的小爷正安然坐在屋里，他一颗心也安稳下来。

“香儿人呢？”李大走进去行礼，左右张望，怎么不见那小子在旁服侍？

往日里他们主仆三人在主屋里时，郑李黄鲜少主动进去，此刻他却一声不吭地跟在李大后头，迟了几步进来后，也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

李大一回身险些被他吓着，他拍拍胸，诧异道：“有事？”

郑李黄点了下头：“嗯。”

他平日里话少，大多都是挤出来只字半句，李大也习惯了，并未催促他。若换做是那总角小厮，兴许还会好奇地追问下去。可后者眼下竟还未起来。

香儿的屋子就在主院中，李大索性转身亲自过去一趟。

太阳都晒进门口了，还有哪家小厮如他这般消极怠工？

郑李黄料想得没错，香儿此时还捂着被衾“嗳呦”“嗳呦”地后怕，仿佛床铺外都是洪水猛兽，愣是被昨夜的事吓得至今不敢下床。

李大进了他的屋里，径直过去掀被，指着床上的人，疾言厉色道：“怠惰因循，不能自疆！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你难道还不懂什么叫做业精于勤荒于嬉……”

“别念了别念了！”香儿躺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脑袋，“李大，你有本事念给小爷听去！”

李大反问他：“你为何还闭着眼睛？小爷都起了，你竟还未起！”

床上的香儿不应。

还能为何？他当然是害怕呐。

他气若游丝般地伸出一根手指，朝床外的李大挥了挥：“你让我再歇上一日吧！”

李大思量了一番，以往这小子都是活蹦乱跳、到处惹事还来不及，今儿蔫儿了倒也不错？

他转而回道：“那你谨记事不过三、点到即止，一会起来了便去服侍小爷。”

李大的脚步声远去。

被子里的香儿吐出一口气，他萎靡不振地翻了个身，仍然裹紧被衾，双眼紧闭。自从昨夜他将吃进胃里的一切全吐出来后，他便再也不敢回想那些事了，不然又是恶心欲呕，可又无法再吐出些什么了。

香儿闭目躺在床上，回想起郑李黄，要不是那人言行老实，不然他定会怀疑为何他从头到尾都未曾惊魂不定。

想必是郑李黄无所畏惧，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士。他早该认清，自己与那莽夫天差地别，若非昨夜郑李黄提点，他估摸着还会对那隔壁的可疑之人推心置腹呢。

香儿怕到了极点，反倒躺在床上闭眼笑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胃中疼痛难耐，但心意已决——他不如搬过去同郑李黄同住！

床上的人腾地起身，麻利地收拾好包袱，又跑去厨房拿了不少吃食，打算洗心革面，先从讨好郑李黄开始。

郑李黄已经回了矮屋，他心情愉悦，正手里把玩着要回来的兵器，犹如久别重逢，疼爱不已。

香儿马不停蹄地跑到矮屋这儿，也瞧见了他手中的铁杵，打招呼道：“呦，要回来了？”

“嗯。”郑李黄心道这总角小厮原来也看在眼里。

好在他的雇主言而有信，他方才去复命的时候，那位只问了一句他是否亲自将帖子送过去了，他如实以告后，便成功讨回了自己的兵器。

香儿先将东西搁置在矮屋门口，又蹬蹬蹬跑去主院，使了一招先斩后奏。

今儿小爷心情不错，正在屋里头挑衣裳，可阴魂不散的李大听了他的恳求后，在一旁否决道：“香儿，你是谁的人？难不成郑李黄才是你的主人吗？”

“嗳？”香儿有苦难言，“你若是也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定也只想住矮屋了！”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李大皱眉道，“你瞧瞧你，大惊小怪，装神弄鬼的样子。”

可他们的小爷却转过身来笑道：“李大，香儿许是一时兴起呢。”

香儿连连应道：“是啊小爷！我只不过夜里睡那头，白日里也会来小爷身边服侍的！”

李大觉得这小子成何体统，正要接着反对，却听得转回身去的小爷大方道：“好。”

这事便给香儿通融过去了。

李大跟着香儿出了屋，两人又在院子门口拉拉扯扯。

香儿急着去矮屋那同郑李黄套近乎，他一边甩开李大拦着他的手，一边左顾右盼疑神疑鬼：“你一个脚崴之人，还不少操点心！若真有事，你我自求多福吧！”

李大道：“原来你还知道啊？你这小子，若小爷出门在外真出了什么事，你我二人回去后等着夫人责骂吧！”

香儿懒得听他啰嗦，兀自回道：“那你我还不得多加指望郑李黄！”

两人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一瘸一拐的李大哪还拦得住腿脚灵活的总角小厮，转眼便见那小子脚下生风地消失在主院外了。

他只能再次折回主人的屋里，屋内的少年已经摆弄完自己的衣物，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呢，接着却又听到这李大耳熟能详的劝言。

少年拢了拢衣袖，也给他斟了一杯茶，招呼人坐下后，才清了清嗓：“好你个李大！”

李大还没坐稳的身子又立即站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做主人的无端发作意欲问罪，李大才不愿作香儿之流，当然举止恭敬有礼地立正等候。

而后，他听见上首的小爷怒道：“你们去隔壁蹭饭为何不带上我？！”

“……”严阵以待的李大认命地闭了闭眼。

他就知道，小爷早晚会借机闹上一回。

李大冷静纠正道：“回小爷，昨儿只香儿一人，我拦不住他，随他去了，我可没去。”

“好啊，你个李大！”少年将手中的茶盏一搁，“你不去便也不让我去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大苦笑，由着眼前的小爷闹。他如今已退而求其次了，只要小爷不惦记隔壁邻居，光在他们的宅院内，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小爷，后院的厨房已修缮落成，什么菜自家吃不上？”李大好言相劝道，“若换做我们，想必也不愿见那些不请自来的人。”

“谁说不愿了？”

李大哭笑不得。几句劝说的功夫，他已败下阵来，索性横竖都由着小爷闹，只要不再提出“也去隔壁蹭饭”之言，李大尽管小爷吩咐。

然而紧接着，他的小爷却将他赶出屋外了，扬言一时半会儿不想再见了。仿佛真恼了他似的。

少年趴在门背后，望着李大远去的背影，立即转身进去换衣裳！手舞足蹈的好不开心。

他这儿倒是心花怒放了，隔壁的宅院内却是愁云惨淡一片。

昭儿惊慌失措地跑到林黛玉的院子里，紫鹃眼疾手快拦下了他，险些让他刹不住腿脚冲进里头去了。

“你这是怎了？姑娘也需静养，容不得你进去冲撞。”

昭儿顾不得这些了，大喊道：“谭蔡回来了！谭蔡回来了！”

不远处的雪雁闻声走近前来，好奇道：“当真？人在哪儿？”

昭儿举起怀中抱着的坛子。

雪雁大惊失色：“这是他的骨灰？”

院子里的动静大，里头林黛玉也听见了，她从软榻上起身，走近门帘时已然听见了外面的对话。

昭儿急着朝雪雁道：“你误会了！”

他比划了好几下，才将事儿说整齐。

门房说，这坛子是指名给他的。

他果然一看便知了。

“一坛子的咸菜，坛菜，谭蔡，可不就是指他嘛！”

雪雁走过去为林黛玉打帘，两人远远望见昭儿打开了那坛子的封口，递给紫鹃看。

紫鹃稍稍瞥了一眼，用手帕子掩鼻，先问道：“这谁送来的？”

那谭蔡消失好几日了，众人四下里都在传他赚够了老婆本，率先打道回宁国府了。只有这昭儿先前还念念不忘，有所担心其人安危。没成想今儿还真又有了新闻。

既然谭蔡并未如众人猜测那般是自愿离开，那便并非是无故失踪了，而眼下又有昭儿一口咬定“坛菜”便是“谭蔡”，恐怕那谭蔡十有八^九遭遇不测。

林黛玉同雪雁走下门外石阶，就见那昭儿之言犹如晴天霹雳：“谭蔡定是惨遭遇害！被剁成了一坛子的肉！”

雪雁吓得躲到了林黛玉身后，质问道：“你还说那坛子里头不是骨灰。”

紫鹃皱眉转头回她道：“里头是咸菜。”

“咸菜？”雪雁仍不信，“也不是肉吗？”

林黛玉在一旁拉过她的小手，拍了一下说道：“你还未闻见吗？正是常见的咸菜味儿。”

南地的冬日里家家户户都会腌制一些吃食，有荤有素，味道咸甜。雪雁不再害怕，凑过去闻了闻，迎着风口还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姑娘，这昭儿胡闹呢。”雪雁道，“哪儿来的咸菜？谁出门买来的吧！我前些日子还听见担夫在后门外叫卖呢。”

是啊，哪儿来的，紫鹃方才便问昭儿了。可昭儿方寸大乱，只顾朝林黛玉这儿求救。

如今琏二爷缠绵病榻，他只能恳请表姑娘能想出一个主意，救救谭蔡。

昭儿只觉得祸不单行，他含泪道：“门房的兄弟说，正是那隔壁的莽夫送来的！我瞧那人便是杀人越货之徒，今儿竟还敢登门要挟咱们，他就不怕咱们去告发他吗！”

林黛玉微微叹息一口气，开口道：“若如你所言，你如何告发？不怕他再也不交出人来吗？”

昭儿一惊。

紫鹃在一旁道：“眼下只是你一家之言，兴许是你胡思乱想呢。”

她捧过昭儿手里的坛子，放到一旁凉亭下的圆桌上。

林黛玉和雪雁也走过来看。

紫鹃胆大心细，取来筷子，掀开封口，试着朝里拣出咸菜，还没三两下筷子，便触碰到了里头的异物。

见她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昭儿在一旁看得直着急：“怎了？”

雪雁亦是害怕：“里头还有什么吗？”

昭儿催得急，紫鹃无奈，摊手问他：“不如你来？”

昭儿不敢。他生怕自己捞出谭蔡的……

紫鹃转而询问林黛玉：“姑娘，还看吗？”

林黛玉点点头：“有何不可？”

她拉住雪雁的手，小声道：“若只是咸菜，一会我们下饭用。”

昭儿正想说这不明不白的咸菜，林姑娘还是别尝了，一旁的紫鹃已经从里头夹出了一件古怪之物。

雪雁瞪大双眼：“嗳？”

昭儿取出汗巾，包裹住那被咸菜味浸泡浓郁的……帖子？

“……这？”雪雁目瞪口呆。

林黛玉微微凑过头去，还未仔细一瞧，便忍不住捂住口鼻：“阿嚏！”

因为考虑到还未成年，所以才将感情戏放缓、比较谨慎对待的。2rz

写名著衍生之前就担心幻想过哪天被网文世界外正经名著专业人士看到了贻笑大方；最近又看到站内有借机举报封建名义的……衍言频道那么小，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