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琳被一阵甜丝丝的香味唤醒时，窗帘外已经天光大亮。

她伸了个懒腰，简单洗漱后开门扒在门框上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亮：“你在做华夫饼？”

迪克转过头，脸上的面糊跟着他的笑意翘到了眼睛边上：“快，来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伊琳从善如流地走过来，拿起盘子里热气腾腾的华夫饼，被烫得两只手反复倒腾了几下。她咬了下去，小口抽着气散热，向迪克比了个大拇指。

把嘴里的华夫饼咽下后，她探头去看迪克亮着的屏幕，上面是华夫饼精确的配料表和加热时间：“不过只要严格按照配比来做，华夫饼很难不好吃吧。”

迪克抹了一把脸，更多的面糊蹭在脸上，沉痛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阿尔弗雷德什么都好，唯独做华夫饼的手艺令人难以恭维。但全家没有人敢告诉他，导致提姆和达米安分明赶时间要回去做毒素分析，还要提上华夫饼的材料来他家蹭吃的。华夫饼刚出锅，就被他们不怕烫地一人一个分了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甚至没来得及淋上他们专门买的草莓酱。

伊琳挖了一大块带果肉的草莓酱，用勺子在华夫饼上抹开，折起来放到嘴里。

又一位忽视了餐具的食客。

迪克无奈地说：“这里有刀叉。”

伊琳耸了耸肩：“草莓酱又不会淌下来。”

迪克学着她的样子抹上草莓酱，一手捏着华夫饼，另一手点开手机，意味深长地看向伊琳：“提姆黑进我的手机，把我的手机铃声设成这个，你有什么头绪吗？”

随着迪克手指按下，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布鲁德海文的义警身材是很养眼。”

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屋子里，伊琳面色自然，一点都不局促，反而幅度明显地上上下下打量迪克：“这句话说得很有审美水准。”

迪克耳根一热，偏过头去，笑出声来：“我没有异议。”

伊琳站起身来，越过桌子，倾身上前，故意盯着迪克看。见迪克依旧憋着笑偏过头不看她，她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蝙蝠侠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能听声音辨别方向，你不看我，难道能比看我知道更多吗？”

清甜的果香随伊琳的呼吸萦绕着他，迪克的脑海里骤然闪过某个夜晚，嘴里一下子被热得干渴。他咳了一声，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想试试看吗？”

“嗯？”

“只用听能知道多少东西。”

“好玩吗？”夜翼在黑夜里张开手臂，单膝跪在坚硬的金属上，“我之前教过杰森和提姆。”

伊琳紧紧抓住夜翼的肩膀，几乎是趴在他的背上：“专心，如果前面有隧道，我是不会提醒你的。”

夜翼大笑，随着火车的加速，矮下身子，放低了重心：“不需要，我听得到。”

考虑到伊琳没有类似的经验，夜翼还是没有真的让她蒙着眼睛来和他跳火车。于是伊琳看着前面逼近的隧道口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趴在火车顶上，双手扒住车顶。

夜翼在最后一刻向后一仰，改跪为躺，和伊琳头顶着头：“怎么样？我听对了吧？”

火车的隆隆声在隧道里掀起回响，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夜翼清亮又意气风发的声音依旧准确地传入了伊琳的耳朵里。隧道里很黑，伊琳凭着感觉伸手，摸上夜翼的脸。从脸颊滑到眼睛的位置，确认了他确实戴着眼罩，伊琳咕哝道：“好吧，你确实没有作弊。”

虽然刚才那一刻夜翼对自己信心满满，但在隧道逼近的时候，潜意识依然大声地响着警报。生死之间鲜血上涌，心跳飞快地跳动，四肢都被在指压板上滚了一圈一般的酥麻感占据。

除了脸上的触感。

伊琳的手上有些汗，在风里一吹变得微凉，落在他脸上时，他不由得全身一颤，绷紧了肌肉。等伊琳的手挪到眼罩上，他才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声变了，没有敲击在狭窄的墙壁上的回响，空气里逐渐带上了湿漉漉的水汽。

“要跳了。”他说。

他在火车降速时往侧面翻落，双脚触地的瞬间下蹲消去势能，又跳出去接住伊琳，同她一起在湿软的泥地上滚了一圈。

火车离开河岸，继续过桥。

夜翼只觉得自己眼睛上一轻，透进来隐约的光亮。

伊琳掀开他的眼罩，趴在他身上，在星星点点的荧光下，她的长发里夹杂着两三根断草。

她浑然不觉，抬手去抓身边飞舞的光点：“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萤火虫。”

伊琳没抓到萤火虫，夜翼却是把她发间的杂草稳稳抓在了手里，轻轻吹落。

伊琳不动了，她的眼睛里仿佛倒映着星河，是她曾经游览过的无数颗星球。

“流连忘返了吗？”迪克的神情专注。

“是啊，”伊琳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开口，“就像每一次去冒险一样。”

**

血液样本的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两人血液中的恐惧毒素都已经降到了极低的水平，这样就无法解释夜翼之前在夜巡中的失态。

布鲁斯和提姆又用了两天时间做进一步的元素分析，果然找到了一种未知的物质，与迪克送过去的泽拉瑞亚人基因有相似之处。

泽拉瑞亚人的基因使得他们拥有在“吸收养分变大”和“被火灼烧缩小”两种状态中不断循环的特性，从他们基因中提取的物质同样让恐惧毒素能随时间流逝被代谢，但在特定刺激下又自主合成。

“是自体的恐惧促使恐惧毒素的再次生成，”布鲁斯下了结论，“我们还在研制解药。”

迪克将指关节捏得梆梆响：“那我就从稻草人下手，他应该还在布鲁德海文。”

布鲁斯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出言阻止。

于是布鲁德海文的黑/帮只能哀叹好运气的短暂，和平欢乐的聚会之夜被好久不见的大蓝鸟打破。被拳头揍了一顿之后，确实对稻草人一无所知的人迫不及待地给夜翼指了下一个替死鬼的方向：“他一定知道！他之前吹嘘自己能买到对付......”鼻青脸肿的人声音小了下去：“对付你的毒气。”

面对戴着防毒面具的夜翼，稻草人的主顾很快就把稻草人给卖了。

稻草人看到夜翼时并不惊讶，只是抱怨了一句：“哦，你们总是那么想我，这么短时间不见我都难以忍受，是不是？”

夜翼转了转手腕，一拳打在了他的头罩上。

“Ouch，你就是这么向我表示你的感激的吗？”

“感激？”夜翼灿烂地笑了，“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多给你来一些。”

下一拳将稻草人的头罩击落在地，露出克莱恩削瘦又异常兴奋的脸。他毫不在意地擦掉了嘴角的血：“你现在还能看到幻象吗？”

“你太高看自己了，克莱恩。”

“但你并不是真的那么无所畏惧，不是吗？”兴奋的光闪烁在克莱恩的眼睛里，“人类总是与恐惧相伴相生，我可以帮你正视这一点。”

“谢了，但我不需要。”夜翼将克莱恩绑好后，在工厂里转了一圈，收集起所有化学物品和文字材料。

克莱恩再一次被扔进阿卡姆疯人院和熟悉的伙伴们作伴，并且他坚称这个版本的毒素没有完全的解药，正如同人类不可能没有恐惧：“正视恐惧，利用恐惧，它会使你更强大。”

夜翼掏了掏耳朵，跨坐上摩托车：“我先回布鲁德海文了，有需要通知我。”

迪克其实有预感——在得知稻草人也没有毒素解药的时候，蝙蝠侠的神情充分说明了他对于夜翼是否仍旧适合作战这一点的质疑。但出于对独立英雄的尊重，更大可能是他知道自己说了迪克也不一定会听，蝙蝠侠并没有阻止他履行在布鲁德海文的职责。

但这不意味着蝙蝠侠会主动邀请他来哥谭帮忙，哪怕是在急缺人手的情况下。

所以当迪克从新闻中听到阿卡姆集体越狱事件后，他并没有生气或失望，只是默默接入通讯频道，听着里面传来各项情况的汇报。

蝙蝠侠第一个意识到他的接入，声音低沉：“夜翼，哥谭在掌握之中，你的任务是守好布鲁德海文。”

“我会的。”

伊琳双手一撑，翻到水泥砌成的老式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底层楼房和纵横的道路，荡着双腿。

迪克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当心。”

“虽然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在房子间跳来跳去，但还不至于坐着就摔下去。”伊琳又晃了晃脚，“你想去哥谭？”

迪克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哥谭现在情况混乱，如果我失控，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更何况，布鲁德海文还有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狼蛛女需要我解决。”

伊琳用手表贴近迪克的通讯器，加入了他们的频道。

“我会去哥谭。”她说，“我的恐惧不在那里，我能帮上忙。如果有什么事发生，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

手机铃声“布鲁德海文的义警身材是很养眼”来自于第十二章，伊琳和杰森通话时说的，被杰森给录下来了。

狼蛛女指的是第十三章开头出现的凯特琳娜·弗洛里斯，出自夜翼v2（大概在七十几卷到九十几卷），她曾经是FBI，后来参照一代狼蛛约翰·劳的装备戴上面具打击犯罪，杀了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腐败局长雷德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