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伊琳下意识跳下床，针头从她手中脱出。她忽地定住了，看了眼蝙蝠侠身后的红光，又将目光重新挪回他身上。

蝙蝠侠了然地问：“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伊琳微微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没有。”

“我无意探究你的幻觉，”蝙蝠侠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虽然我们给你注射了解药，但这新型的恐惧毒素药性更活跃，可能在你的体内仍有残余，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全排出体外。在此之前，你仍有可能出现轻微的幻觉。”

见伊琳有些出神，蝙蝠侠沉下声音：“如果你的情况严重到无法分清现实与幻觉，我建议你多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

呃，其实还是可以分清的。至少她清楚蝙蝠侠后背上绝对不会突然长出两只巨大的粉蓝色蝴蝶翅膀，扑闪着落下满地紫色的鳞粉。

她努力别开眼，四下看了看，意外地没找到她满以为醒来会看见的人：“夜翼呢？他没事吧？”

“......他回布鲁德海文了。”

蝙蝠侠的声音毫无起伏，可伊琳从他回答前空的那一拍里莫名感知到了复杂的情绪。她盯着蝙蝠侠紧绷着的下巴看了一阵，“哦”了一声。

白色的透镜扩大又收缩，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阵，蝙蝠侠又用那低哑阴沉的声音问：“你不打算联系他吗？”

“联系谁？”伊琳无辜地眨眨眼睛，“夜翼吗？但他之前是用无法追踪的号码联系我的。我该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蝙蝠侠没有接她的话，拿出了一个眼罩：“如果你不需要医疗监控，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你不想和我多聊一会儿吗？”伊琳两手抱在胸前，倚靠在医疗床上，“你知道吗？你刚才听起来像个关心儿子感情生活的老父亲。”

蝙蝠侠面无表情。

伊琳眯起眼睛，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放任他在受伤的情况下离开，我真的会这样以为。”

蝙蝠侠的下巴紧了紧：“你在为他抱不平？”

“我只是好奇，”伊琳走近蝙蝠侠，靠坐在他的工作台前，“你刚才甚至建议我留下来，却没有让夜翼留下。”

伊琳端详着蝙蝠侠的神情：“还是你留了？他不愿意？”

“夜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伊琳轻笑，“从固执程度上来说，他在我认识的人里也算数一数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需要关心，有些时候，或许甚至需要来自家人强硬的关心。”

她摊开手：“当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我只是随便说说，或许不一定正确。但如果是我的话，哪怕有时候受不了爸爸的过度保护会和他争执，但我从气头上下来后，还是会因为一直有人在关心我而感到温暖。”

“而我看得出来，他信任你，崇敬你。”

伊琳看不到蝙蝠侠面罩后面的神情，只听见他很慢地说了一句：“他知道。”

“他知道你关心他，”伊琳飞快地碰了碰蝙蝠侠被甲片覆盖的心口，在他扔出蝙蝠镖之前往后一蹦，“但他还需要感觉到，就这儿。”

蝙蝠侠缓缓放下手，嘴抿成一条直线：“他是一个成熟的英雄，我尊重他的决定，就像我尊重他对你的信任一样。”

伊琳有些意外地挑高眉毛。

“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如果伊琳没看错的话，蝙蝠侠的嘴角竟然有点上翘的迹象，虽然很快就被他给放平了，“那出于多一点谨慎......和对他的关心，我们也可以多聊一聊，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

“你是从另一个宇宙来的，并且已经在着手准备回去的事，只是在等那边的人来接你？”

伊琳并不意外夜翼告诉了蝙蝠侠：“没错。”

蝙蝠侠语气严肃：“虽然你告诉了夜翼，你和那些泽拉瑞亚人的到来只是意外，宇宙间的缝隙已经闭合。但我还是要再确定一次，你怎么能肯定这一点？”

伊琳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这是时空漩涡操纵器，可以实现空间时间的跳转。我之前使用的时候没注意调参数，大概出了故障，才打破了时空壁来到这里。泽拉瑞亚人应该是被我影响，正好撞进了脆弱的时空壁。但根据数据，时空能量现在已经趋于稳定，除非是像闪电小子那样强力的攻击，不然时空壁不会打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来接我的人到的时候还得再把时空壁打破一次，不过他是宇宙里最懂得时空能量的人，会把隐患都排除的。”

蝙蝠侠谨慎地端详她腕上其貌不扬的手表，没说信与不信：“你将数据传给我，我会视情况决定，应不应该制定对宇宙之外的威胁的长期防御计划。“

确定了数据无误后，蝙蝠侠再次转向伊琳：“那么你还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恐怕我不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伊琳叹了口气，“我并不知道两个宇宙流速的关系，但应该不至于差得太多。”

“那么记住，在你留在这里的时间内，不要插手我们的工作，不管是在哥谭，还是布鲁德海文。”蝙蝠侠把声音放得很慢，确保伊琳听清了每一个字，“你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

伊琳不快地弹了下舌：“如果夜翼确实和你说了我的事，你就应该清楚，是我告诉了他泽拉瑞亚人的弱点。”

“而你以为你在对付的只是泽拉瑞亚人，就像这一次。”蝙蝠侠平静无波，“如我所说，你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

伊琳沉默了一会儿，语调轻松地抱怨道：“你们为什么总是假定每个人都想抢你们的事做？我从不自找麻烦，我只是在我能帮得上忙的时候尽力而为。我想，哪怕是你也不能否认，我给的关于泽拉瑞亚人的信息很有用。”

“我不否认你的贡献，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足够的准备应对未知的危险。”白色的透镜直直地对着伊琳，“哪怕是在你自认为最熟悉的外星人事务上，如果你的父亲也认为你不该涉足他的工作，那么我必须赞同他的观点。”

“哈，”伊琳被气笑了，连看见蝙蝠侠的制服被蝴蝶鳞粉染成亮紫色也没让她的心情好上一点，“你对我又了解多少？”

“我知道你鲁莽地打破了时空壁，只是为了离开家证明自己，完全没有想过它的危险性。”蝙蝠侠的话像重锤般击落，“你把它当做小孩子的冒险游戏，把它当成挂在脖子上闪闪发光的奖章对家长炫耀。你没将这当成一件严肃的事业去对待，只是青春期的叛逆与反击。”

“我不是神奇女侠，我没有真言套索，所以我不能不停地和自己的真心对话，问自己每一件事真正的出发点。”伊琳握紧拳头，“或许你是对的，但你知道吗，我不在乎。管他是复仇，是骗子的良心发现，还是孩子的叛逆，我在做事，并且在做好事，有人因此受益，这就够了。”

她怒气冲冲地拿起蝙蝠侠准备的眼罩戴上，向前走了几步，定在了原地：“往哪儿出去？”

蝙蝠侠叹了口气：“跟着我的脚步。”

伊琳跟得很近，饶是如此，还要蝙蝠侠时不时出声提醒转向。几次之后，蝙蝠侠忍不住说道：“夜翼很小的时候就能靠听觉辨别方向。”

“所以呢？”伊琳咬住腮帮子。

“没什么，只是让你知道。”蝙蝠侠几不可查地笑了一声，“顺便一提，不用太担心夜翼，我会确保他得到适当的......监督。”

他停住脚步，拽着撞在他背上的伊琳转了一个方向，将她引到车上：“会有人送你回家的。”

阿尔弗雷德冲着他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精通唇语的蝙蝠侠毫无障碍地读懂了他的话：“布鲁斯老爷，看到您和人聊得那么开心，我很欣慰。”

蝙蝠侠抿住嘴，短促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回蝙蝠洞里，身后的披风飞扬。

**

红头罩决定来拜访一下好久不见的房客，进门后却发现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头看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喂！”

伊琳仰靠在沙发上，用手臂挡住眼睛：“我觉得我很久都不想看见红色了。”

“看来稻草人给你吃了不小的苦头，”红头罩凑到她眼前，“你不会现在还有幻觉吧？”

伊琳抬手推了他的头罩一把，巨大的复眼瞬间从红色头罩转移到自己的手背上，还冲着自己眨了一下。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没有，只是觉得你还挺不容易的。”

“嗯？”

“和蝙蝠侠生活在一个城市。”伊琳突然坐直身体，把怀里的抱枕往旁边一扔，“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讨厌蝙蝠侠。”

“哈，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红头罩打开小冰箱，看着里面空空荡荡，无语地把它再次关上了。他拿了两个杯子，在水龙头里接满水，将一杯递给伊琳，用力碰了一下：“讨厌蝙蝠侠联盟，碰个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