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楚非嗤笑出声，表情却十分苦涩。

谁都没有他痛恨傅予云和肖方寅，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曾经因为这两人，整个歼灭一队陷入怎样的苦难与血腥中。

可席牧也却说他不懂？简直就是笑话。

走上塔顶抬起头，星星被塔栏分隔，只露出些许星光与月色相融，发出柔和光亮。轻叹口气，楚非坐在积灰的座椅上发着呆，决定先放空自己。

再次回到房间已是凌晨，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却发现地上有道被拉长的影子，抬头一看，席牧也正低着头站在窗边，听到动静后猛地看向他，双唇紧抿，眼神委屈。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才回来？生我气了吗？”席牧也正过身，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弱小。

楚非没想到这个点了席牧也还在等他，惊讶过后便是无奈，“没有，你还不睡吗？”

“在等你，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要是我真不回来，你就不睡了？”楚非反问。看到席牧也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多说，道了句“赶紧睡吧，明早还要训练”后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听到这句话，席牧也放松下来，呼了口气。看来楚非还愿意带他一起训练。

只是没想到明明凌晨才睡下，好像才过了两三个小时，楚非又起来了，还特意喊了他一声。这让席牧也失笑出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跟着楚非再次来到地下八层。

今天选择的依然是B级实景，相比于昨日，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正以极快的速度进步。

没想到席牧也的出现能带来如此好的效应，楚非不禁在心里想以前是否真的是他太过一意孤行。

重复训练了三次后，两人的成绩也顺利更新进前三，而楚非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准备去净化中心，而是站在原地看了看表。

“谁要来吗？凌副队？”席牧也问道。

“不只是他。”楚非说罢便看向不远处打开的电梯，下来的是整个歼灭一队，“今天每个人都要进B级，我会在外面看着。”

向席牧也说完后，楚非扫过每一位队友严厉道：“我希望你们每个人的能力都能有提升，所以在你们进入训练室的时候，我会看着监控，最后一一点评。”

这是一队不曾有过的训练模式，虽然有些疑惑，但所有人都回应了楚非，随后整理好战斗服准备一个个进入训练室。

而后的过程中，楚非聚精会神地紧盯着电子监控屏幕，观察分析着每个人的每个动作。

一直到午后，一队的队员们才轮流完成训练，先去净化层净化后再一同坐到会议室中。

所有人模拟期间，楚非密密麻麻记了近六页纸。看着面色严肃的队长，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连凌潋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凌潋，我知道你讨厌群居异兽，所以一进训练室，你就想着先解决所有向你发起攻击的爬兽，忽略飞禽，而像六翅凤这样的B级恰恰会利用这一点去攻击你。”楚非一语指出凌潋的习惯，让凌潋无法反驳。

“你完全可以同时攻击这两种异兽，或者先击杀部分陆地兽，再射向飞禽，最后跑进丛林。”指出问题后，楚非提出建议，继续道：“你的歼灭节奏很好，或许改一下开始的习惯会更好。”

“刘哥，你和凌潋有同样的问题，即使再怎么想快点解决群居类，也要注意周围其它异兽是否会乘虚而入。你在灭杀食血鼠的时候是不是没注意到背后的三眼猪？现在是实训，困在这里的异兽都缺失了很大一部分野性。在这里你活下来了，在真实裂缝中难道要因为这种低级错误丢了性命吗？”

“只要被三眼猪攻击到，那么食血鼠就会一起扑向你，到时候你跑得掉吗？就算侥幸跑掉，已经受伤的你会对上级别更高的异兽，那个时候你绝对无法逃脱，难道一队队友真的要被C级和E级残杀？”

“楚非，你……”

“胡宝，年轻真好啊，对吧，一进去就往天上一通乱打？让那群怪物看到你的活力？觉得那样它们就会怕你？”楚非越说越激动，完全不给凌潋说话的机会，“你的武器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知道你换弹很快，但往往就是几秒时间就足够让这些怪物攻击你，为什么不能瞄准了再打呢？”

“关山雀，团队协作的时候你就喜欢往前冲，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你的歼灭节奏太快了，体力消耗会很迅速，如果没有向导的及时疏导净化，你觉得你能撑多久？虽然我们是哨兵，但也有精力耗尽而无法再使用力量的时候，懂吗？到时候你想清醒着被异兽……”

“楚非！”凌潋再也忍不住，大声打断了楚非，“你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说话为什么那么冲？”

“我说话冲？”楚非蹙了蹙眉，“我只是在说实话，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一队会在B级甚至C级裂缝中就出事。”

“不能好好说吗？我们都一起并肩战斗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事过，你刚才说的那些或许都是在一个人的情况下会面临的危机，但我们是团队，会互相协助，何况出任务受伤是很正常的，难道我们作为歼灭一队不能在那些低级别的裂缝中受伤？这个队里除了我们俩，大家都是B级啊，都还有进步的空间，他们已经很棒了所以才会在这里不是吗？我知道你是为一队着想，但你不觉得你今天这样做打击了大家的自信吗？”凌潋说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这样，但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真的会影响整个队伍。”

会影响队伍？楚非怔住了。他的本意并非打压士气，他是想好好说的，可越说越偏，完全收不住。

与此同时，凄厉的惨叫、渗血的残肢、断裂的武器再次出现，让他无法克制用“死亡”做每个人的结尾。

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眼前这群队友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然而事实是他们早已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去，这次只是重来。

“楚队，您的建议我会听的，但您的态度我不认同。”刘逢春也抿嘴道：“我们都希望可以为队里做贡献，大家也都在努力赶上您和凌副队的脚步。”

“可能我还是太菜了吧，得多练练射击。”胡宝想调节一下气氛，但硬挤的笑容却有些尴尬。

关山雀还是没有说话。

“楚非，好好休息一下，精神别崩那么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吧？”凌潋说着看向席牧也，席牧也默不作声地点点头。随后他继续道：“先把自己的精神养好了，我们会等你恢复状态。”

“嗯，你们先走吧。”楚非双手抱拳在桌上低着头，队员们只是纷纷看了他一眼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封闭的空间再次陷入压抑的寂静中，唯有交错的呼吸声算得上唯一的“噪音”。

“我这样很不像队长的样子吧。”知道席牧也没有走，楚非自嘲一笑，自顾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不想那么说的，但控制不住。他们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是他太懦弱了，刚才完全就像是在发泄，把对自己的不满和死前的悔恨都施加到了队友们身上，让所有人一起陷入压抑。

“不会的。”席牧也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对你失望，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队，为了每位队友，他们心里一定都知道，所以才会让你好好休息，是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太大压力……是啊，我巴不得有能力保护每个人，可我没有，所以才会把压力又施加给他们，让他们……”

“楚队，我们先回去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训练暂停一天怎么样？”席牧也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搀扶楚非。

楚非抬起头望向席牧也：“暂停一天？时间已经那么紧p……”

“只是一天而已，不会改变什么。”席牧也打断道：“你现在缺的就是休息，先好好调整心情。明天带我去C区逛逛吧，来这里之后除了那次任务我还没有出过塔，行了不要拒绝，走，先回去休息。”说罢，直接上手拉起楚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亲密，在队里时除了凌潋会对他勾肩搭背，其他队友都和他保持社交距离，十分尊敬他，偶尔会有接触也是很快弹开。

愣愣地看着席牧也抓着他的手，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让他一瞬间晃了神。

就这么被带回房间，反应过来时，席牧也已经在做明天出行的攻略，这让他微笑起来，心情也慢慢变得轻松。

出塔吗？好像除了做任务，他也很久没有出过塔了。或许是该先放松一下自己了，不然他的精神会先一步崩溃，波及到一队的队友们。

想着，楚非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