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集市很不一样，”陶宁扭头兴奋地对任禾说道，“你能看到很多外面看不见的东西。”

“可我想这里应该也没有许多外面才有的东西。”

陶宁颇为不赞成地瞥了眼任禾：“你这样真没劲。”

“不好意思，”任禾眨眼耸肩，“我并不是很期待里面的场景。”

“有人说过你很扫人兴致吗？”陶宁不悦地看着这个才来一天就敢跟她开玩笑的新人。

“或许有吧。”

“你不会觉得难过吗？收到这种评价。”

“为什么要难过，别人爱怎么理解我就让他们那样想吧，总是想着这些事情到头来累的还是自己。”

陶宁满眼稀奇地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性，没想到任禾说话原来这么老成。

周围的人都木着一张脸，上班的人在哪儿都是一个样子，在这里甚至更难熬。

“你不知道吧，”陶宁神神秘秘地凑近任禾，她必须要确认对方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十分感兴趣才会开口继续：“除了清洁组和教堂那些修女外，其余的工作都是单休——只休每个星期日，那天所有人都得集中到教堂去做礼拜。”

“不过也有例外的，”陶宁一副你应该猜得到的表情，“安然就从来不去。”

任禾配合着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难怪她那天说‘没有信仰的东西’，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陶宁点头：“我还要感谢她，发现她不去也没什么惩罚之后我就也跟着不去了。来这的第一个星期，我稀里糊涂地跟着林祺去到教堂做了弥撒。我原来不信教的，现在也自然不信。在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了，可你要是动来动去的又太好。那天光是厕所我就跑了不下十趟，林祺发现我的异样担心得不得了，连修女都跑过来问我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不要去后面房间里躺着休息休息。”

“那为什么其他人还要去？他们都是自愿的？”

“或许吧，”陶宁深吸一口气，“他们并不怎么信神，却十分相信特蕾莎修女，她提出的要求大家都会同意。”

“这难道不是对她个人的崇拜吗？她真有这么厉害，能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

“我也是才来没多久，很多事也不太清楚，”陶宁用含糊不清的言语回避了任禾的问题。两人走进集市，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贩正卖力地吆喝，紧紧相连的摊位摆放的皆是琳琅珠玉——当然，这指的是墙上的壁画。

与四周的装饰相比，真实的集市显得十分荒诞。玩偶盒改造的报刊亭里卖的尽是需要打码的成人杂志，一块钉得歪歪斜斜的牌子上肉铺被用双引号标了起来，任禾凑近一瞧，好像看着是不太对劲。

陶宁笑着跟肉铺老板打了个招呼，她自然没有错过任禾脸上的惊讶，狡黠地笑着说：“清洁组也算是这里几家铺子的供应商，这个肉铺就是其中之一。”

老板在一旁热情地向任禾推销铺子上的风干腊肉，她尴尬笑了两声摆手拒绝，借口说对前面杂货摊上的东西更感兴趣拉着陶宁便匆匆离开。

“该不会，”任禾才刚刚站定，气息稍微平稳了些就立马开口：“那个铺子卖的是苍蝇肉吧？”

“苍蝇没多少肉的，那是晾干的蚊子肉。”

“这儿的人都知道还愿意买吗？”

“你也得看看，”陶宁用手环指了一圈，“可以选择的肉类除了蚊子肉就是蜘蛛腿了。蚊子肉起码给你切成这样一片一片的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样貌，喏，你再瞧瞧那个蜘蛛腿，连壳带肉一起烤，有的时候老板偷懒连毛都不给你除，吃得下去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陶宁说的那间蜘蛛腿铺子前门可罗雀，只有老板一个人寂寞地转着手里的烧烤架。

“当然在这里呆久了人的san值也会跟着提高的，大家不选蜘蛛腿的也是因为那东西没多少肉。”

“那你们呢，”任禾小心翼翼地发问，“清洁组也吃这些肉吗？”

“那倒不会，”说这话时陶宁正拉着任禾在各个摊位间来回穿梭，“我们运东西回来之前要先预处理一遍，大概就是先分成几小块放篮子里拉上来再交给各个摊主，做了那些工作之后你就不会想吃肉了。”

“你看这个！”陶宁指着一块彩绘广告牌，“蟑螂奶听说过没？”

“刷手机听营销号说过。”

“这个的处理方式还不太一样，我们负责搞定蟑螂，收集蟑螂奶的事是由摊主自己完成。”

“那他是怎么做的？”

两人走到摊位前停下，陶宁拿起其中一个塑料杯递给任禾，“有一次解决完蟑螂后我没跟着另外两个人离开，就在一旁围观了摊主的处理方法。他先用一把尖锐的玻璃刀剖开蟑螂把里面的胚胎取出来，再去掉头和尾巴，把肠子取出来用吸管去吸，这个结晶就出来了。”

任禾举起手中的杯子凑到眼前仔细地观察，闪着细碎光亮的白色结晶现在不需要显微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放下塑料杯，摊主正盖着一本杂志蒙头呼呼大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偷走摊上的东西。

“走吧，我再带你去看看床上用品铺子。”

陶宁带着任禾拐进了一个配色清新的纸盒里，店里的裁缝正在辛勤地工作，她抬头跟两人打了招呼又继续低头忙着缝纫手里的被单。墙上挂着各种布料拼接而成的被套、枕套，剪开的衣物叠在一起就在裁缝旁边，成团的棉花堆放在地上，边上立着一块牌子:挑选好床上用品后请到此自行装配。

“这样不会跑绒吗？”任禾贴到陶宁耳边小声地问。

“多少还是会的，而且这些棉花都是从玩偶里掏出来的，冬天用估计不太保暖。”陶宁也降低分贝回答道。

任禾望着缝纫机陷入沉思，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你还有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东西？”

【杂货摊上的东西种类不多，报刊亭的杂志又太....站在那儿看还是有些挑战她的羞耻极限了，手工艺品摊位的老板一看就没什么艺术细胞，拿到外面去受众估计都得是“不是丑得特别牛的不要”这类人。】

陶宁不知道任禾心里这些的小九九，只是从面上来看对方似乎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没有的话咱们去广场逛逛吧，之后去公园——就在广场旁边，我带你熟悉熟悉这里。”

“好。”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等今天摸清楚下次再去就方便了。】

任禾被自己心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说实在的，她的确不想上角落的那个旱厕。

登上楼梯前任禾回头望了一眼集市，一头一尾站着两个治安官，前面这个转过去巡视周围，她定睛一看，没能完全撕掉的商标露出了一角——是个田字。配色倒是挺眼熟的，哪个牌子来着.....

“快点走啦，早点逛完好回去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