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站着三个人，除了安然还有两个任禾没见过的生面孔。她讪讪举起手朝两人打招呼，对面则回以满面笑容。

“好意外，没想到清洁组还能招到新人。你好！我叫陶宁，我旁边这位是林祺。”面容较为年轻的女子开口说道。

在她说话时，两人中更为年长的那位走到纸篓旁拿出里面的东西，走过来又招呼三人坐下，接着才拉开椅子坐在任禾旁边。

“登记处应该跟你说过工作内容是什么了吧？”

“说过。”

“这样你都还愿意来吗？”

“也不是....”

身旁的女子露出了然的神情，她不再追问，将刚才拿来的水果分给了在场众人。

任禾得到的是一颗蓝莓，她捧起这枚蓝色的果实看了又看，不知道该从哪儿下口。思虑再三，她最终决定先咬左边。

【没想到啊，以前可以整把整把往嘴里送的蓝莓现在居然要慢慢啃才能吃完一颗。】

为了不被啃咬时溅出的汁水沾到衣物，任禾每次下口都格外小心。她一边吃着一边观察周围三人，她们显然已经掌握这些庞大水果的食用方法，不仅可以快速吃完，还能保证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汁液不会飞溅得到处都是。

眼看其他三人都要吃完了，自己才吃了一半不到，任禾越发着急，不想等会儿出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吃，其他人吃完等着自己的尴尬场面。

任禾加快吞咽速度，此刻她也顾不上不断沿着手臂向下淌的汁液，好不容易才接在三人后面吃完了手中的蓝莓。

安然递给她一片沾湿的纸巾，任禾立马接过擦拭起双手。黏答答的触感实在让人难受，擦完了抬起手臂再一闻，尽是蓝莓果香。

“你如果想上厕所赶紧趁现在去吧，宵禁从九点半开始，到时候治安官会在街上巡逻，被抓到可就惨了。”

“现在是九点过一刻，你从这里出去后直走到另一边的角落，看见写着“空气清新香氛”的盒子就可以停了，那里就是厕所。”林祺补充道。

陶宁突然扭头看向任禾：“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她连忙点头答应，起身挽着陶宁离开了宿舍。

外出工作的人都早已回到家，窗户透出的暖光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她们几乎是贴着墙在走——这里比任禾来时走的那个巷子还要窄上不少，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走这儿才来得及赶在治安官抓住她们之前来回两个地方。

穿过左边的居住区就又走回大路，任禾抬头看了眼钟楼，现在已经是九点二十分了。陶宁拉着她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又换成了跑，两人一刻不停地朝前移动。

终于看到了林祺说的那个盒子，任禾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嘶，本来还想提醒她的，不过她要看到里面那样子，应该能很快解决好了出来？”

陶宁喃喃自语，双臂交叉抱着站在离纸盒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任禾。

果然，一分钟都还不到任禾就急匆匆地从厕所里跑了出来，她的面色十分难看，眉头皱作一团，两手又握紧成拳，上来挽着陶宁就要走。

陶宁也不多问，两人再次跑了起来，这次的脚步明显更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正中的大路。

路的另一端走出来几个人，一身银色的铠甲，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任禾瞥了一眼并没看清。她心想：这应该就是治安官了。这么一想更是半点时间都不敢耽搁，连忙跟着陶宁跑进前方的小巷里。

好在两人终归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宿舍，林祺和安然正坐着聊天，听到门口的声音转头正好就看到她俩。两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口，任禾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们相视一笑，看来这是碰到治安官了。

“快过来坐着休息会儿，喝点水缓缓神。”

两人走到纸桌旁坐下，陶宁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任禾握着杯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喝下去。

“看到治安官了吗？”安然问道。

任禾点头：“只看到个大概，没太看清楚。”

“明天去集市也能看到他们。”

“去集市?”任禾不解，“明天不用工作吗？”

“不用，我们是三天检查一次，顺带再做个记录，下次是在后天，”林祺喝了口水，跟任禾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任禾安静地坐着，半响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治安官身上的那些铠甲是从哪儿来的呀？”

“有些是用锡纸裁的，有些是易拉罐改的，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上面没遮掉的商标。”

起身倒水的陶宁转过来回答了任禾的问题。

“那他们平常的工作是要做什么？”

“挺杂的，具体要看是分到哪片区域。诶，既然分到清洁组就说明登记处让你做那份问卷了，那个东西就是用来确定究竟是去做治安官还是来咱们这儿的。”

听到陶宁说的，任禾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的那些问题。

“治安官的工作环境很脏吗？我感觉这里还好啊，也没有很脏乱。”

“咱俩刚刚去的那个厕所，就是他们来收拾。”陶宁缓缓说道，用余光观察任禾的神情。

任禾脸上现出嫌弃的表情，暗想还好自己勾的是否，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又想起来什么。

“那，他们还要处理动物残肢？”

“这倒不一定，屠夫也算是他们的分支之一。更何况....”

林祺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个动物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我是说，它不是普世意义中的动物。”

“是类似蚊子、苍蝇那样的？”

“部分是，另一部分.....你不会想知道的。”

任禾充分贯彻对方不愿说我就不主动问原则，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既然林祺对这件事难以启齿，那自己不知道或许更好。

“这里除了宵禁外对大众没有其他的时限，个别岗位会要求到岗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清洁组没有。”

“那那些人要是迟到了怎么办？”

“没人举报的话就还好，这里没有监督岗，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但要是有人看到了，还把这事捅到教会那里——那他就得在告解室跪上一天一夜，在修女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修女？告解室里面不都是神父吗？”

“教会不收男人，特蕾莎修女就是主教。”

林祺将桌上喝完的杯子一个个叠放收起，任禾那杯没动过的水也被她顺手带走。

安然在林祺转身放东西的时候挪动椅子靠近了任禾，对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安然突然出声说道：“你如果还想要出去的话，就得保证自己熬得到那个时候。”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安然，任禾一头雾水，其他两人则是有些惊慌。

林祺手里的杯子都还没放好就忙着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陶宁赶紧起身捂住安然的嘴，同时对着任禾做噤声的动作。

等到林祺朝这边打了个手势陶宁才放松下来，她放开安然，泄力般坠到椅子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任禾的困惑更深，她看着刚刚说出那番轰动话语的安然，她十分淡定，与紧张的另外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放心吧，治安官现在巡逻都会绕开我们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的？”林祺放好杯子回来坐下，她的位置现在离三个人都有些远。

安然耸耸肩：“因为他们都想离我们这群怪物远些。”

林祺嘲弄地说：“我们是怪物那他们是什么，从地狱大门逃出来的魔鬼？”

“不知道，”安然笑了，“但他们不是说过吗——总好过你们这群没有信仰的东西。”

任禾在这时插入对话：“那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安然摆了摆手，“只是这里的人听不得离开这两个字而已，尤其是教会的人。”

林祺向她投去一记眼刀，安然却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她继续说：“你知道吗，到了这里不仅出不去，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你只能说‘我不想出去’，你绝对不可以说自己要出去，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安然嗤笑：“神给我们安排了住所，又赐予种子和沃土好让我们能够自食其力，不至于被饿死。被带到这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我们来这就是赎罪的。跑出去，想要出去，都是对神的大不敬。”

她一下子凑到任禾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任禾被她这架势吓到反射性从椅子上跳起，起来时还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

原本紧张的氛围一下子荡然无存，陶宁在一旁甚至大笑起来。任禾感到头皮发麻，至少在此刻，这三人带给她的恐惧远大于壁画上的苍蝇、蚊子。

“要说就好好说，别这么神神叨叨的，你看你把人都吓到了。”林祺出声打破沉默，实际上她并不赞同安然的话，刚才也只是出于礼节才没有打断对方。

安然伸腰舒展身体，接着对靠墙而站的任禾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哦，人在这种密闭的环境里呆久了多多少会出现问题。”

她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现在就是这里出问题了，你别太在意。”

任禾还是紧贴着纸隔不说话，现在呆在这里让她更有安全感。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想出去就得抓紧一切可以活着的机会。”

安然突然停下话头起身给任禾倒了杯水，那双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别那么挑。”

安然：要想从讨厌的地方飞出来，就得有藏起来的翅膀。

想要长出翅膀，你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任禾：我还是改练铁头功直接撞墙吧，或者崂山法术“我穿墙而入我穿墙而入！”

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