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蛊药水在王城中掀起了一阵风波，人们每天都载歌载舞，神经错乱。

于是皇室的视察工作提前了。

艾温默克极不情愿地仰卧在皇家马车的靠背上，翘着腿。

克里斯蒂优雅端庄地坐在一旁，一手端着茶托，一手端着茶杯小口品尝。

“殿下，还请您收敛一些。”

艾温默克冷嗤一声，换了一条腿翘起来。

他们早上进行了一场魔法决斗，艾温默克被克里斯蒂打趴了，到现在还别扭着。

克里斯蒂疑惑，来这边这些天，她和殿下怎么没有一天能和谐相处，各不相犯？

但她一想到艾温默克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气质，就没任何耐心伺候了，连恭敬的态度都不想有。

王国未来终会交到他手上的，克里斯蒂内心揶揄：完了。

刚开始街上的人们还算正常，纷纷朝他们行礼，在街道两旁排开长队目送他们走远。

一旦走出以皇宫为中心的方圆五里地，街上就变了副样子。

扬起的水花映射着阳光，四处飞溅，人们像一个个无头苍蝇，端着水盆蹦蹦跳跳地撞在一起，再被自己泼出的水浇一身。

幸好马车有个车篷。

艾温默克傻眼了，这时候将那条倔强的翘起的腿放下了，他坐直身子，转头问一脸淡定地品茶的克里斯蒂，“这些人都怎么了？看不见我啊？”

克里斯蒂将茶盏放在面前的小桌上，“这不是您要解决的问题吗？”

“这......都是整蛊药水造成的？”

“嗯。”

艾温默克犹豫了半晌，叫侍卫下午看看情况。

侍卫将人们控住，询问情况。但是人们像被迷了意志，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根本无法回答，眼神也愚钝可笑。

继续往前走，艾温默克想起克里斯蒂的老师身份，请教道，“问他们也问不出来什么，怎么办？还有必要视察吗？”

“让你的侍卫找个正常人问。” 克里斯蒂一手支着下巴欣赏远处的风景，心思好像并不在这里。

艾温默克看她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有些恼火，将皮鞋跺地直响。

“殿下，踩到我的裙子了。”

“你就不能认真给个建议？”

克里斯蒂用鄙夷的眼神看看他，“我只想饱览王国的大好河山。”

“那你给我个建议行吧？咱们解决完事情就去玩。”艾温默克纡尊降贵哄她，觉得她肯定有办法。

克里斯蒂很配合地告诉他，“把供货商找出来。”

这种威力强大的整蛊药水只有那家杂货铺在卖了，他们来到尤里塔斯，克里斯蒂还是觉得烦，将身上华丽的裙子变成了斗篷，人们激动地涌上前欢迎，把路堵死了。

侍卫冲出去开辟了一条路，马车才得以行进，艾温默克忙着给热情的人们致意，一边吐槽身边的人，“你怎么说变就变，留我一个人在这尴尬......”

好不容易挪到古伦斯的杂货铺跟前，克里斯蒂像随从一样跟着艾温默克走进去。

“殿下亲自莅临杂货铺！”人群叫嚷着围过来，古伦斯吓得往柜子底下钻，没钻成又拉过身旁的欧也娜挡在身前。

刚才他还在和欧也娜一起嘲笑那些误食药水失态的人们，古伦斯的心态经过几天的发酵，已然不当回事，还觉得这是整蛊药水的意义所在。

“殿下贵安。”欧也娜恭敬地行礼。

“哦，你好，你是......”

“提兰瓦伯爵之女，欧也娜.提兰瓦。”

克里斯蒂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种感觉像法官宣判最终的结果，一槌敲在她的的心上。

艾温默克略微点头，看向古伦斯。

欧也娜往旁边挪了一步，将古伦斯暴露出来。

“殿......殿......殿下......”

艾温默克想笑，像突然掉链子的自行车，端不住架子似的转头问克里斯蒂，“咱们是不是吓着人家了？”

克里斯蒂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快将眉毛挤碎了，伪装半天，艾温默克还若无其事地与她互动，她恨不得踩死旁边这个人。

“殿下，您今日过来是调查整蛊药水一事吗？”欧也娜问的直白，古伦斯轻轻地颤抖着。

“对，你们也见到了，最近街上的人们行为怪异，跟吃了毒蘑菇一样，真令人头大啊。”

“那您直接带走我好了，我就是供货商。”

艾温默克瞪大了眼睛，关注的是，“你一个人？”

“我和我的三个助手，不过他们都是受我指使。”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公平处理，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全貌。”

古伦斯这才畏畏缩缩地说：“我根本没想到，大家会把那玩意当美酒喝了！”

“也就说，商品标签上没写警示语，你也没想到提醒顾客，但你没当回事持续供货，你看生意好也就正常售卖？”艾温默克轮流盯着两人阐述，倒是正经了不少。

欧也娜更正道，“这批药水我就供了一次，量大，还没销完......”

两人皆是一惊，艾温默克愈发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我......马上就把药水下架。”古伦斯慌张地跑去整理东西了。

克里斯蒂玩心大起，跟过去。

她伏在古伦斯耳边，悄悄说了句，“多可惜啊，卖给我吧。”

古伦斯惊恐地看着她兜帽底下的一片黢黑，“你......你是殿下身边的......”

“我和他不是一派的。”克里斯蒂抬了抬兜帽，露出半张脸，古伦斯喜形于色，“是你？”

克里斯蒂挤眉弄眼，“上次在你这买的粉色药水。”

“害，你是咱老顾客了，跟我来。”古伦斯偷偷观察站在柜台前说话的两人，鬼鬼祟祟地拉着克里斯蒂走向里间。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艾温默克很快把目光投向这边。

古伦斯赶忙往克里斯蒂身后躲，像逃窜的耗子。

克里斯蒂把他拉出来，轻佻地笑，“陪老板搬个东西。”

欧也娜第一次听见这个斗篷下的人说话，只觉得声音熟悉，像决斗时拿到了自己最顺手的一把剑，像口渴时饮下清爽的果酒，像在学校偷偷听歌时，切到了自己最喜爱的歌，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对味”二字。

她的灵魂雀跃，像找到了值得纵身一跃的山谷，急不可耐地投入谁的怀抱，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想看到那个人将兜帽缓缓放下，朝她看过来。

“用我帮忙吗？”艾温默克问。

“不劳烦殿下，我来吧。”欧也娜脱口而出。

她得偿所愿地同那个斗篷搭话，装作一个常在店里帮忙的朴实姑娘，“古伦斯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兜帽摇摇头，“没事的，欧也娜小姐。”

说者有意 ，听者也有意，听者的心痒痒的，像被天鹅绒羽拂过。

“你们会怎么处置我呢？”欧也娜继续问。

“你想让殿下怎么处置你？”克里斯蒂语调轻快。

“你和殿下一起的吗？”

“并不是，我做不了主，不过可以帮你求情。”

“那有什么条件吗？”

克里斯蒂沉默了两秒，“我记得你说，永远都是我的？那我为我的东西求情......情理之中，不是吗？”

她始终没有摘下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