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让我扫兴，兹利特。”
“不然呢？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召唤者被你玩弄，人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他们可经不起你折腾。”
“那就别让他主动招惹我。”
南抱着壬披头盖脸扔给他的衣物，没趣地将脸埋在衣服里。
“……你不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吗？”壬顺手将一套男装扔给江兴迭，自己则向南靠近，把他的小脑袋从衣物中捞出。
当壬在南的面前将衣物摊开后，气氛在这一刻安静了一秒，而一秒后，南脸颊通红地上前要把这件衣物撕碎，却被壬转巧地侧身躲开。
南羞愤道：“兹利特，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让我穿这种东西！”
“不能吗？可你上一世不也穿过裙子吗？随便一提，‘你’在圣殿画像里和埃娃一起时穿着的那条粉红礼裙令我印象深刻。”手握黑白色小礼裙的壬坏笑着。
这条小礼裙似乎是这个世界的流行款，样式虽简单朴素，但长裙上的缎带，蝴蝶结，荷叶边装饰一个不少，看起来是一条经过改良的欧式女仆装。
“那不是我！”
“不论是不是你都无所谓，南，你现在没有同我商量的余地，我离开前让你点头答应我会控制你的情绪，但你食言了。而坏孩子得受到应有的惩罚。”
料定了南不敢对自己动粗（大不了一起爆了），壬准备亲自动手，帮他套上女仆裙。
“兹利特……”看来今天是难逃此劫，南从壬的眼中看到了誓不罢休的决心。
“是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帮你，南，做好觉悟吧。”
眼看壬已经逼近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南只得心一横，直接将女仆裙抢过，随后跑进更加隐蔽的角落。“穿就穿，你们都不许过来！尤其是你！人类。”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壬一手摩挲下巴，眼角微翘。
“真会玩啊……”即使江兴迭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交流，但光视觉上传递给他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他对“天使”和“天堂”这两个词产生严重误解。
“你。”壬对着江兴迭道。
“啊，你在叫我吗？”
壬点头，指了指男装后又指了指江兴迭。
“换衣服？你准备带我逃走？可是我们能去哪？还有，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不过那个孩子倒是会说通用语。”江兴迭嘀咕着。
其实壬并不理解对方口中的语言，他能单方面理解江兴迭的话只是受天使本身对其他生物的天性影响，天使自带的精神力场会覆盖一定的范围，使得自己能够与范围内的生物产生微妙的关联。类似于读心，但只能读出对方当前想明确表达的内容，或许更高阶的天使才能够真正做到读心术的程度。
他的召唤者说南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壬回头望向南藏匿着的角落，不免感到一丝惊喜。
“南。”壬唤道。
“……闭嘴。”角落中传来南不悦的声音。
“我想到一个方法，让我能够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壬走进角落，将其实已经穿戴整齐的的南从阴暗中提了出来。他不顾南的无用挣扎，板过他的脸，使得与自己直视。
银眸中闪烁着兴奋的火焰。
“南，你想试试触碰灵魂的感觉吗？就现在。”壬不由分说地用指间划开南额头上的皮肤，浓稠殷红从伤口涌出，仿若盛开的红梅。
“你要做什么？兹利特。”南这时停止了挣扎，他对触碰灵魂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壬红血抹上自己的额头，以血代墨勾勒出一幅诡异图画。
他很高兴他的孩子并不排斥这一举动，于是他耐心地开口解释道：“黑魔法中有关灵魂的部分是它被列为禁忌的原因之一。南，我想在此基础上与你建立精神契约，你会因此在精神层面上触碰我的灵魂（记忆），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这足以让我与你的部分意识紧密相连，使我知晓你的感知。简而言之，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捆绑契约’，除非我死去，否则我们将永远都是彼此的另一双眼睛。”
壬笑着，眼中尽是新生般渴望。
“让我们在你短暂的一生中成为彼此的一部分，你愿意吗？”他轻声道。
南能拒绝吗？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他忍心说他不愿意吗？这场交易很公平，而他血缘上的“父亲”又是何等热情，几乎要用恳求的语气引诱他作出决定，要他吃下从伊甸园中采摘的苹果。
南推开壬即将迎来的拥抱，脸上是壬最想看到的别扭模样———他的孩子妥协了。
“随便你，反正你也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愿神保佑你，我的孩子。”
浓重的绿与黑在壬额上的诡异图形中浮现，宛如剧毒蛇蝎将毒液刺入猎物体内，墨绿迷烟钻入口鼻，让南无法呼吸。
似有根须攀附上他的脊髓，顺着脊骨漫延生长至大脑，强裂的灼痛感充斥全身，南在失重感中短暂失明，但他看得见潺潺流动的光影———壬的记忆/灵魂。
在由记忆组成的流光中睁开眼，他看见了过去的壬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只是更加腼腆柔和，像一只随时会受惊蜷缩的小鹿。
前十三年的时光普遍平凡，无翼天使的童年回忆甚是无趣，正当南想忽视这胡乱闯入他脑中的乱流时，一股强裂的情感将他推入无边烈火之中。
村庄、火焰和阴云；尖叫、哭喊与咒骂；人类、天使同满目箭矢；花朵、鲜血、还有荧绿色光芒……
【这是什么？】
南想触碰这段回忆，精神却在弹指一挥间被强制抽离，他的脑海回归寂静。
“到此为止了，南，到此为止。”
残缺的天使拥抱他，像是在寻求安慰，而这一次，南回抱了他。不属于他的情绪与巨大的好奇心占据心房，有那么一瞬，他也分不清自己与记忆中那个在火焰与热浪中哭喊的孩子的区别。
南透过壬的双眼看到了自己，而壬却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了曾经痛苦的自己。
灵魂的交融是疯癫的起始，爱恨的纠缠是命运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