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正安静地躺在壬手中,他将这块无价之宝对准从高大树木的枝叶中逃出的破碎阳光,眼睛透过这片漆黑,只看见无尽深渊,如那孩子的眼眸般将一切光芒都吞吃得一干二净。
此刻他正站在一间环境老旧却整洁的首饰店内,展示柜里的饰品都已收好,大门外正挂着提醒“打烊”的告示牌,可店内老人激动的模样可不像需要闭店归家的人。
“世上竟真有如此硕大饱满,成色纯粹的黑金刚石……”老人,也就是这家偏僻小店的店主,正两眼放光,无比兴奋地对着一块约有两寸大小的石头大呼小叫,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在这块石头的主人面前完全丢失了作为长者的威严。
“十三天。”站在店内的柜台前,用帽子遮住大半张脸,但依旧看得出本身相貌俊美的黑发男子说道。“你如果能在十三天内将它打造成两柄十字耳坠,我便将它交予你,你能做到吗?先生?”
“当、当然!”老人迫不及待地接过这块稀世珍宝,捧在手中用眼睛不断地贪婪欣赏,似乎要将这块石头上的每一条纹路铭记于心。“我会赌上国王授予的‘神之手’名号,只为这份旷世之美!”
“必须手工制作,我需要世上独一无二,无法复刻的瑰丽。十三天后我会再来,届时请务必完工。”
…………
交代完一些必要的细节,壬走出位于巷尾的闭塞小店,呼吸着店外潮湿泥泞的空气。
他来到较为宽阔的街道,映入眼中的是一副车水马龙,井然有序的画面。年轻妇人们正聚在一起讨论街头巷尾传出的各种八封,男人们坐在露天酒馆里喝酒大笑,商贩站在道路旁摆摊叫卖,疾驰的马车随着既定路线奋走,完全看不出这片土地在几月前经历过战争的侵袭。
因为伤痛总会被轻易忘记,只有少数人会停留在回忆中踌躇不前,壬便是其中之一。
随身空间内正存放着几束沉旧卷轴,在回收工作完成后他本应第一时间离开,但他还有主动许下的承诺要兑现。
“等我回来时,我会给你带回一份礼物。”这是他亲口对那孩子说过的话,他必须遵守。
一阵妖风吹来,临时换上的大衣衣摆胡乱地在腿间来回摆动,不禁使他心烦意乱。“我或许太着急了些,应当再钓钓那孩子的胃口才是。”他边走边嘀咕着,无视了不断凑上来向他推销商品的小贩和因他出众容貌而驻足的少男少女。
不过当他路过一个衣着破旧的少年身边时,他迟疑地停下脚步,然后看向少年手中捧着的一打纸张。
这是个缺乏魔法能量的世界,但这种运行模式略显单调的世界往往能更早更快地发展出工业化科技,并维持长久不变的基本秩序。壬向少年买了一份新登的报纸,还给了他一笔数额丰厚的小费。张开印刷尚且清晰的黑白报纸,能看见上面正刊登着两个字体加大加粗的重磅新闻。
《我国最大教会博物馆失窃,藏品下落不明,藏品负责人一夜白发,至今昏迷不醒!!》
《奇迹降临!!带领王军凯施归来的伯爵———爱女竟起死回生!?》
坐在路边有些硌人的长椅上,壬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由他创造出来的精彩故事,虽然书面记录的情节走向往往与现实大相径庭,但当事人觉得这不失为一种能够用于打发时间的乐趣,毕竟他还有很长的时间用于等待他的小小礼物成形。
【那孩子有怀着期待的心情等我归来吗?】但就这样想着时,壬变得无心再去看什么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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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天的时间似乎有些太过漫长了。当壬从留宿了十二个夜晚的小旅馆离开,重新回到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立在首饰店门前时,他神情恍惚。
又失眠了,作为天使的他也需要休息,十二个日夜的等待使他心力交瘁,可他就是难以入睡。现实将他牢牢锁在清醒的囚笼里,让他只能睁眼与时间女神对视,在没有他的花朵为他分散心神时,他就是这场对峙游戏中的受害者。
他的花朵能令他忘记时间裹挟而来的烦恼,他的孩子能令他染上疲倦席卷而来的困意。于是他现在无比想念被两者包围的时光,可愈是回忆,愈是使得他面目狰狞,坐立不安。
推开老旧得发出“吱呀”声的木门,壬不像往常那般优雅地直接地闯入店主的私人工作室。
“我来收取我暂置于此的瑰宝。”他近乎是威胁着对老人说道。
两分钟后,面带陶醉的老人怀揣着一个小小的华丽锦盒来到壬面前,恋恋不舍地将其“物归原主”。
尽管壬内心焦急———此刻他随时有可能直接消失,被强制拉回天堂。但他仍旧坚持不紧不慢地打开锦盒,检查他即将送出的礼物。
“很好,它们配得上那份为我而生的美丽。”将从伯爵处带来的全部财产送给老人后,壬大步流星,急不可耐地冲出店门,细长发尾在空中滑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
“等等!客人,您的报酬给得太多了!”老人急忙跟出店外,但仅有半秒的时差,那名神秘的黑发男子便已消失不见。可小巷的水洼旁并没有新溅起的泥泞,那他的客人去哪了?
空间在壬的四周快速旋转扭曲着,光线由点成线,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切拧成一道缰绳,蛮横地将他抽出光怪陆离的时空缝隙,垂打在位于高天之上,以半圆形结构与世界隔绝的纯白土地上。
扭曲令他感到疼痛,但所有他主动承担的后果他都甘之如饴。没有比在磨难过后降临的曙光更令他着迷的东西了,他的花朵们如是,他的孩子如是,他此刻心脏的跳动亦如是。
现在是奖励时间。壬看见了在天堂唯一出入口处,正在螺旋日昝前烦闷踱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