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曾奋很快就在他那个所谓的什么北京大恒文化公司里见了面。

一路上我都非常的小心，生怕被热心网友认出来。我现在的敏锐度已经进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点小挑战是绝对的绰绰有余。

曾奋这三年来胖得像个猪头，一张嘴就是一口黑黄黑黄的牙，应该是烟抽太多了，笑起来显得挺猥琐，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和记忆中那个瘦瘦矮矮的年轻狗仔对上了号。

曾奋告诉我，他最近想蹲一个叫做程章颂的男明星。

我道：“详细说说。”

曾奋问：“你还记得俞书英吧？”

我道：“记得。我以前在时装周上遇到过他，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二三线演员。对了，我前助理蒋震现在就是在他那里工作。”

曾奋点了点头：“俞书英和程章颂都是艺博公司里的。你也知道，前几年艺博公司股权关系频繁变动后，公司内斗就一直非常激烈。最近俞书英挤进了一线，和程章颂在争公司一哥的位置。”

我道：“程章颂这个人，我熟，之前给我做过两次配角。”

“怎么样？值得蹲吗？”曾奋问。

“值得一试。”我点了点头，“他这个人的私生活还挺丰富的。”

我想了想，道：“四年前，程章颂一个知名制片人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但是她没有给程章颂太多的资源，程章颂挺不满的，就脚踏两条船，和制片人在一起的同时，和另一个新晋影后——秦静在暗地里勾搭。 ”

曾奋有些惊讶：“还有这事？你接着说。”

我道：“问题就出在这。这个制片人和这个影后属于两个不同的资本阵营，制片人后来知道了程章颂出轨的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在自身的资本阵营里话语权非常大，就把程章颂给拉黑了，从此程章颂都拍不了这个资方所投资的影视。”

曾奋道：“那么现在程章颂背靠的应该都是秦静那边的资方了。”

“对。”我道，“程章颂根本经不起扒。他这个人花心，搞感情总是三心二意的，据说后面没多久就又和影后闹翻了，搞得影后不太高兴。这个人树敌太多，相比之下，他的公司内斗对象——俞书英更值得捧，过往相对干净、实力很强、长得好看有辨识度。”

我喝了口茶，继续道：“在艺博公司内斗这个节骨眼上搞程章颂的黑料，为了发展，程章颂肯定会花大价钱买断。但若是俞书英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会花更大的价钱让你报道黑料，从而实现自己的资源飞升。如此，可以让小视频发挥出一箭双财的大作用。”

曾奋点点头，眼里绽放出兴奋的光芒，道：“好，那就跟定他了。”

就这样，我们伟大的狗仔计划就开始了。为了维护我可有可无的清白声誉，整个狗仔队就我和他两个人。

通过小道消息，我们得知程章颂现在虽然在浙江的横店录制综艺，但是过两周会回来北京拍一个广告。但按照我对这帮玩弄感情的男艺人的尿性的理解，他一回北京不在酒吧小玩一下泡泡妞，是极其违背天道的。

程章颂的飞机一落地，我和曾奋就像偷偷摸摸的蟑螂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逐。

这狗仔的摄像机真的忒重了，我扛了三天，肩膀上都出了大片乌青。但令人失望的是，程章颂这几天都本本分分的，没什么可拍。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最近公司内斗，风声紧，所以稍微收了收心？”曾奋坐在驾驶座上扒拉着盒饭，问我。

“有很大的可能。”我吃不下盒饭，依旧啃着馒头，不过最近啃的都是甜馒头，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再蹲蹲，狗仔这活就是得看运气。”曾奋道，“不是次次都满载而归。”

“是这样，再看看。”我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远处，拍了拍曾奋，“开车，开车，他出来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曾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狠狠伸了个拦腰：“走走走。”

我们不敢尾随太明显，自然很快就跟丢了。但是我猜程章颂应该是要回他北京的公寓，因为他跟梁南道住的是同一个小区，所以我就让曾奋往那个小区开。

果然，我们赶到时，程章颂的汽车屁股刚刚停在地下车库门口。但是接下来，我们一直期待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全身包裹得严实的人拉开了程章颂的车门，坐了上去。

“快，拍拍拍！”曾奋用手肘捅了捅我，“拍到了没？”

“有有有。”我高兴死了，拿给他看，“就是看不出是男是女。”

“可惜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太好了，进不去。”曾奋点了一支烟，“否则可以拍的更清楚。”

我的手指不自然地相互摩挲着，大脑飞速运转。几秒后，我下定了决心，拿上望远镜，拉开车门下去了。

“喂喂喂，谢朝阳，你干什么？”

“我以前在这里住过，看看现在往前门刷脸还能不能进去。里面都是监控，我不敢拿相机拍，但是看一下能不能用望远镜认一认人，到时候我们跟拍蹲点也有个确定的对象。”我珠连炮似的说完，“你可以先在车上睡一觉，等我回来。”

梁南道，可别说我一走你就联系保安把我的刷脸数据给注销了。

我一边小跑，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你也知道小爷我从来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你不喜欢我来烦你，我就绝对一刻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不用怕我出来后还想赖在你家不走。

不过也对，你现在有新对象了，删除前男友的生活资料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是我东西都还在你那呢，不还给我就算了，可不能独占了，至少分我一点吧？

或者说，你的新对象已经成功入住，而你已经把我所有的东西处理得一干二净了？

我气喘吁吁地靠近了门卫，该死，现在心脏跳动的频率怎么比听到梁南道本人的声音时还快！

在保安怀疑的死亡注视下，我摘下帽子拉下口罩，弯着腰把脸凑近了机器。

保安一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眼睛瞪大了。机器显示屏开始亮起灯，在黑暗中捕捉我的脸。

我的心跳声像鼓，咚咚咚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我的耳朵一片嗡鸣，像是有无数蚊子在飞---

“叮咚！”机器发出一声脆响，“欢迎回家，谢朝阳先生。”

我迅速扣上帽子戴上口罩，一眼都不带看保安的，直往小区内部里去。我差点往梁南道住的位置跑，但手上拿着的望远镜告诉我，我还身负重任。

我在地下室里飞奔，我依稀记得程章颂住的是第十四号，而第十四号的车位停放应该在入口处二十米左右。

事实证明我跑得还是挺快，我远远地看见带着帽子的程章颂和神秘人都从车上下来了。

程章颂按下锁车的键，车头亮了亮灯。也许是太热了，神秘人调整了一下帽子。

我头顶有个监控，就没敢拿望远镜举着看，假装自己若无其事地走着，实则眯起眼睛使劲观察。多亏我5.2的视力才能发现神秘人的长发垂了一些下来，而且是粉色的头发。

然后，其它任何东西我都辩认不了了。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上升的电梯里，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就剩我一个业余狗仔。

完成狗仔任务的我有种浓浓的不真实感。没记错的话，再往前拐几个弯，就是梁南道的车位了。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开着那辆黑色迈巴赫，还是说又换了一辆新车。记得当年他说他更喜欢劳斯莱斯的车型，如果真换了车，那应该会买劳斯莱斯吧。

我叹口气，拍了自己一脑袋，强制自己停止思考，大步逃离车库，往大门走去。但是经过那条熟悉的小路时，我忍不住又一次驻足。

这个月份，栀子花已经开了吗？我犹豫着，慢慢往前走去。

两旁的大树把枝丫伸向天空，在顶端互相缠绕拥抱，叶子郁郁葱葱，而低矮的栀子花在夜风中散发出馥郁的香。

刚刚剧烈跳动的心似乎一下子迷失了，平稳的舒适像水一样在空中流动。我越走越深，尽头处，就是梁南道住的房子。他似乎不在家，屋子里没有亮起一星半点的光。

我忍不住想进去，我是个无赖，真真切切地贪图房子里的一切。但是现在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打开这栋别墅的大门。

傻子，拿回你自己的钱啊。一片空白的脑子突然弹出这句话。

我如临大赦，像濒临死亡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我紧紧抓住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走上台阶。

既然小区的门我能进，那么，梁南道，这栋门的指纹密码你也是不屑于更换的吧。我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将指纹覆盖上去----

“开锁成功，欢迎回家。”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和满足感在心中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出狱的那天、知道逃离混账老爹的那一刻，为什么就没有这样难以抑制的狂喜？

“不，不对，才不是欢迎回家。”我轻声反驳，“应该是----谢朝阳，恭喜你，刑满释放。”

是的，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对我而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获自由。因为自由永远都是有家可回的底气，无处可归到处飘零的是流浪，才不是自由。

可你呢，梁南道？我的离开，让你变得更加轻松自由快乐了吗？

梁导：就没有警察管一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