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最近还针织吗？”

“嗯。”肩披校服外套的少年愣了片晌，微微抬起头，“…怎么了。”

“没。只不过，” 秋明反复拨动着课桌上的橡皮擦，有些百无聊赖，“真羡慕呢，竟然可以同一件事坚持这么久。”

“……你不是从小到大也都在打篮球吗，不也很厉害。”阿亮停笔淡淡地说。

“那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打篮球哪个男生不喜欢打，咋说，”座椅上的秋明轻轻捏住橡皮，晒得黝黑的另一条胳膊伸去挠挠头，“我只是没其他的事可做。”

粉色橡皮背面戳满黑色孔洞，坑坑洼洼的。阿亮说：“我就不喜欢。爱好不分高低贵贱，自己开心就好。”

没趣的小正经回复。秋明欲言又止，缄默地瞻眺往窗外。“我……”操场上，枯绿色草坪零零星星散落着几抹人影。学生相谈甚欢，正从体育馆徐徐往回走。“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表达，你很特别，我好嫉妒你喔。”秋明咧开嘴绵笑地卬望着他。

教室里，浅灰色窗帘随清颷柔柔飖拽，日光和煦。阿亮眨眨眼，双瞳剪水。“会针织，打扫宿舍，还能写小说，像女生一样纤细，但短跑又很快……是太瘦的缘故吗？”秋明说着，突然握住阿亮的腕部。“…干嘛？！”怔懵半秒，阿亮将被抓的小臂往内侧猛地一缩。

“哎，那么拘谨啊。”秋明笑粲地挺起腰板。

“我讨厌，别人摸我。”

“就摸。”秋明又稍稍俯下身，露出邪笑，很迅速地擦了一下阿亮的额角，“咋地，让老子摸还不行了是吧。老子是别人是吧。”

诩笑间，秋明停凝一霎。“咦，刘海该剪了。”“咚！”阿亮重重锤了一击他的头。“脑残。”“——痛！这么重？？”“自作自受。”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秋明仰头望向声源处的广播喇叭。“走吧，吃饭去。”秋明说着，手撑桌沿站起来。

“跟我吗？”

“嗯，下次体育课不要再旷了。”他边阔步边道。

“哦……”阿亮没有迟疑，他慌忙收拾起讲义和散乱的文具。神情散漫地，秋明斜睨着阿亮的侧庞，又伫立下来:“快点。”阿亮手忙脚乱，可目光依然挂在自己脖子上。“等等，好了。”他手急匆匆地穿进袖口里，提起帆布包小碎步跟了过去。

“总是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人不要紧吗？”

廊道中，手揣裤兜的秋明款款踱在前头，阿亮则弓着背跟在尾巴后。“…谁？你说江枫？”“不知道。经常看到一个同学跟你去饭堂，下午和晚上的时候。”阿亮视线下移，显得奇怪地解释道。

“他请假了。老早就请了，周二就回家了。”

“噢。”

“…”

“谢谢。”

“啥。”秋明蹙着眉转过头。

阿亮攥着背带，晃晃脑袋。

“好。”

阒然，两人依次跨下台阶。晃曳的树叶发出欢惬的“唦唦”声，熏风呼啸宛如一支悠悠的歌。无言之中，秋明也只是旁若无人地往前彳亍。

于是，阿亮偷偷瞥了他一眼。

从短碎发、肱二头肌，到背脊。粗粗的腰胯、长裤末端漏出的小半截脚踝，最后到洞洞鞋略有泛黄的橡胶底。秋明的全身一览无遗。

“无法忘怀那段时光。无法舍弃那些回忆。考上大学以后，希望我会这么想。”阿亮松开目光，渐渐加快了步伐。

和秋明分到同个班级是在高二上学期伊始，可与秋明相识，已是在下学期期中考结束之后的事。那时自己只顾学习，保持孤僻。因为成绩比较拔尖，一直有三四个女生来问数学题目。不过第一个真正接触阿亮、并与之交心的，只有秋明一个人。

“田亮，是叫这个名字吗？”半颗脑袋露出窗户。

抬头，阿亮吓了一跳。“是的。你是…？”他懵懵地问。

“我叫秋明。白秋明。”

“哦。”阿亮略略含着胸，有些罔知所措。

“…”

“那个，你好…”“感觉不太适合你呢，” 秋明手撑着下颔，自顾自地思索着道，“明明那么文静，应该取一个更高雅的名字才对。”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飏往左上方。

“啊…”阿亮滞呆地说。

“对。要是，我们的名字互换就好了。”秋明笑逐颜开地说。

“互换？”

“我一贯觉得，‘白秋明’这个名字还是取给那种品学兼优的文艺青年好。像你一样。”他道。

秋明是不一样的。

秋明会很热情地接近自己，试探自己的感受，照顾自己的想法，所以阿亮才会愿意敞开心扉。“我可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至高三结束。”阿亮本想。

“期末考试就要到了。”秋明喃喃自语。

阿亮立即想到了离别。“等放暑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他马上问。

“…是呢，”秋明抿笑着噤哑少时，掏出裤兜的钥匙扣并放置在餐桌上，“先去排队打饭吧。”

阿亮点点头，也撂下米色帆布包。

这是弥足珍贵的时间，仅属于自己和秋明的时间。“哈哈，早知道跑过来了，真是的。”跟前的秋明拍拍裤腿，有些故作无奈地苦笑道。

“嗯。”阿亮唧哝。

又一阵沉默。又能看着秋明了。阿亮注视着秋明的头发，一动不动。于大多数高中生看来，大排长龙常与“煎熬”、“烦闷”、“度秒如年”等一系列夹杂负面情绪的词语挂钩。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在饥饿的加持下，没人喜欢无意义的等待。

显然此刻是例外。

粗糙，且有点分叉的头发。可以近距离挨在秋明的身后，静静观察每处微乎其微的细节，任由亲密的幻想悄悄滋生。只要仔细去聆听，连呼吸声都是可以捕捉到的。由于人流紧密，即使不经意互相触碰到了手，也不会显得心思不纯。

“还有……一个来月吧？期末考试。”秋明习惯性地压低重心，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34天，一个月加这周。”阿亮说。

“记得真清楚。”

秋明向前踏出一步，阿亮跟着迈出半步。

温暖而明净的时间。舒适而隐晦的距离感。可阿亮不会跨越界限，他只是站在秋明身后，享受着这极为短暂的一刻。放慢思绪，摒除杂念，溺没其中，不要白白浪费。这份情愫惟属于阿亮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人，包括秋明。

“水饺，猪排……再要个豆奶。”秋明滴了滴饭卡。

“八宝粥。”

“别的？”阿姨问。“只要这个。”阿亮道。

回到餐桌，秋明忧虑地问：“吃这么少？”

“没胃口。”阿亮回应。

“…不行，这也太少了。”

阿亮捧着大大的不锈钢碗。“给你来点。”没等阿亮吭声，秋明便捞出自己的水饺塞进粥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等等，太多了。”回过神来，阿亮才惊讶地开始推脱。

“呦西……吃吧！”递完第五颗，秋明方心满意足，“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甜的…和咸的混在一起……”阿亮一瞬感到有些嫌弃。至少在口味上。但想到这是秋明的心意，他便不再顾忌。

“谢谢。”

“你不用每件事都道谢。”

“好…的。”

秋明翘着二郎腿，狼吞虎咽起来。阿亮舒了一口气，随即也挑起勺子准备进餐。

这是一篇着重于描绘人与人细腻感情的小清新校园文艺小说，心理描写占据大篇幅，希望读者大大可以凭喜好选择阅读！作者是学生党，更新不固定，写多少发多少，但大纲和剧情框架已定，不必担心弃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