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冕下去之后，坐在台下默默看完了剩下的演出。

他们组的吴行和周子默表现得都不错，得到了导师们的夸奖，都带着喜色下了舞台。

录制现场不算安静，但是宋冕在看完自己这组几人的表演之后，注意力就从现场转移了。之前在自己表演前，还有一口气提着，思考着自己的节目还缺什么，但是这会儿把同组另外两人的节目看完，宋冕就没有再关注舞台上的情况了。

他开始陷入一种无名的恐慌，没有什么理由，完全没什么外界的刺激，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什么第六感在报警。

录完舞台还有一些其他的录制，真正忙完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是晚上了。

宋冕除了最开始那会儿，后面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身边的学员们被他的和平常没两样的表现糊弄过去了，但是方然从一些细节里察觉到了宋冕的状态。

方然甚至要怀疑，宋冕是不是突然知道了什么消息，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

毕竟这个事情到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才终于向外界，向被波及的人员露出了一角。

***

“所以这么晚了突然喊我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宋冕其实已经准备睡下了，但是又被方然喊了出来。在外面聊什么都不太方便，所以两人此时约在方然的房间中。

方然不语，直接从手机里调了一份聊天记录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宋冕。内容很有意思，大概是娱乐记者很希望得到的一手消息；实际上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毕竟中途退出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情。

“我想想，大概是你们公司看你势头还可以，再让你在这个节目里待下去就碍着他们的眼了。”方然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平静，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但是宋冕看出来他这是正在气头上。

方然斜斜倚在沙发上，一抬眼，就和宋冕对上了眼神。

宋冕本来站在沙发前的，一看到方然这个样子，马上挨着他坐下，把他揽过来，让方然靠在自己身上。

方然还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我其实有时候不是很明白公司的脑回路，我记得公司明明有几个脑子灵光的经纪人，但是他们总是能在一些针对我的决策上让我又哭又笑。”宋冕轻声说。他其实并不难受，甚至这会儿还抽空想了想，在一个没有淘汰制的节目，公司打算怎么让他退出综艺的录制。

方然斜了他一眼：“不是所有人损人非得要利己的……而且，这次节目里不还有个老熟人吗？”

他说的这个老熟人正是林子安，方然对于这人也不算陌生，毕竟当时宋冕刚出事的时候，还是他在调查这人的底细。

“你是不是在想公司打算怎么让你退出？”方然很顺手地揭过了上面的“老熟人”，然后一眼点破了宋冕正在思考的东西，“虽然这个部分还没有告知学员，但是节目接下来会有几期擂台赛，本身只是各组学员友好交流，但是被改成了要淘汰人的机制。”

“这也是公司的手笔？我算是相信他们确实在这个综艺投了不少钱……”宋冕咋舌，他觉得按照前面的环节设置和安排，这个节目的制作团队大概率并不喜欢公司要求的淘汰形式。

方然也只是提前知道了他们明天要商讨，但是今天还是没忍住先喊宋冕过来。

“还有半年，半年都不愿意忍一下，他们到底是多着急着捧林子安啊！而且他想出名难道非得踩着你？难不成你那经纪公司还觉得这算是以儆效尤了？”方然抱怨着。

宋冕开了另一个话题。

“有没有新的音乐制作需要我来啊？”

宋冕说了都觉得跨度有点太大了，一瞬间劈了个叉。

方然还是懒懒散散地靠着宋冕，开口说的话却不留情：“你还没被踢出节目，这就想着揽活儿了？”

不过他顺着宋冕这个话茬，往后也想了想。

“对了，之前我们不是打算在解约后把制作人的马甲曝出来吗，所以我这边现在已经在考虑你那个马甲接下来能接的工作了。”

宋冕的制作人马甲挂在方然这边，虽然没有摆到工作室的明面上，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毕竟通过方然，可以间接联系上宋冕。

方然刚要起身，似乎是想把笔记本电脑拿来，但是又被宋冕拉了一把，一时间失去平衡，向后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

第二天早上，宋冕穿上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地往自己住的地方去。其实这个点还很早，一般来说也不会遇见什么人，只要刚出门的时候没有被撞见，那就没什么关系。

但是从这层楼离开之后，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感觉自己的心率一下子飙了上去，连屏息都变得困难。

然后一个拐角，遇见了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他淡定来了一声“早上好”，并且期望对方千万不要认识他。

好在这位清洁工对于宋冕没有任何兴趣，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快要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宋冕感觉终于要解脱了。眼见着自己住的房间的门近了，一切忐忑不安慌张都将在他进门的那一刻终结！

咔嚓一声轻响从他隔壁的门上传出来，里面走出了一个睡眼朦胧的人。宋冕认识对方，这是综艺里的一个学院，虽然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毕竟住隔壁，平时遇见了也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宋冕手疾眼快地开门，然后迅速侧身，一下子窜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而他的这位隔壁邻居只见什么东西闪过，也没注意，就离开了。

隔着一个门板，宋冕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跳才终于放缓一些。那股紧张的情绪过去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在这层楼完全没必要这么慌张，真要问起来就说自己今天醒得早，出来逛一逛什么的。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背靠门板缓缓蹲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

这一天节目组给大家都放了一天假，说是大家连着录了这么长时间稍微休息一下，但宋冕前一天听方然说过了，这一天可能会对后续的安排有很大的影响，比如淘汰规则，比如有可能的黑箱操作。

大概率也不会只是为了淘汰他一个人，毕竟他也没有这么重要，重要到要让他们专门为他空出一天来。

所以这一天宋冕甚至不太需要出门，窝在房间里看自己之前攒下来的各种草稿。

大多数是零散的旋律片段，还有少部分已经大致成型，不过他还没想好这些歌之后该怎样发出去。

他一边翻，一边想着自己的处境。

说实话，科班出身，他也算是要天赋有天赋，要努力有努力，但是一直以来过得太顺遂，以至于缺了点防范意识，在出道后的签约上狠狠栽了个跟头。但事实上他没有那么难受，因为这些年反而让他能在接触音乐产业之后慢慢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事实上他真正的天赋并不在演唱上，而在作曲和编曲上。当他看着自己作为歌手毫无水花，而作为作曲、编曲的幕后身份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也许有些事情不能简单用运气、巧合来解释。

而且歌手这个身份，注定了要同时和各方打交道，想要长久地待在舞台上，可比简单唱好一首歌要复杂多了。

所以他这些年也对于歌手的身份产生了抗拒，甚至对于公司的恶意封杀有种隐隐的快意。宋冕这些年从来没有和方然提过自己的这种心理，遇到商演舞台也还是很积极地去练习，平时没有工作也会坚持练声。他依然在以一位专业歌手的标准要求自己，不碰烟酒，作息规律。

宋冕不确定自己的深深藏在心底的那一丝对于歌手身份的抗拒有没有被方然察觉到。

其实被察觉了也没关系，宋冕想，毕竟他相信方然对于这种心理应该很容易理解，毕竟方然这些年看见的各种事情，绝对不比宋冕少，甚至更加触目惊心。

他又翻了翻邮箱，看到了之前合作的邀约。毕竟他大概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综艺了，也许接下来就有空去接音乐制作的项目了。

所以他理直气壮地翻起来，也确实找到了几个感兴趣的。

这一天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消磨过去了。至于节目组那边的商讨如何呢？宋冕并不着急知道，等到之后录制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