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凯用胳膊肘顶了顶许袂，“吕茗薇刚才是不是哭了？”

许袂头也不抬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感兴趣，要不你去问问？”

徐凯拖长了声音，语气浮夸地感叹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许袂锐利地盯了他一眼。

徐凯一脸怪相，做了一个手在嘴边拉拉链的动作。

可是过了一会，他又凑过来问：“说真的，哥们，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不那什么吕茗薇啊？人家这么漂亮，这么有钱，性格又这么好，还大张旗鼓地追你，你怎么就一点不动心呢？

令许袂头疼的事还要从校庆日说起，九月三十号是三中的校庆日。

这一天，三中是不上课的，但有全校都参与的文艺汇演，而且连着国庆，相当于连着八天不上课，在紧张寂寞的高中生活里，简直是一年一度的盛会。

三中的优等生向来是多才多艺，绝非刻板的书呆子，为首的一班排了两个节目，提琴合奏和英文话剧表演，格调一下就上来了。

许袂的口语是下死工夫磨下来的，他不愿被人说只会哑巴英语，硬生生跟磁带练成一副标准发音，又是同学们私下聊天时开玩笑说的“级草”“门面”。表演剧目最后定下来是莎翁名剧《罗密欧与茱丽叶》中的第一幕，许袂被群荐出演男主角，女主角则是十三班的吕茗薇。

文艺汇演申报节目并不局限班级，因为相当于淘汰制的走班制，三中的班级是没什么集体凝聚力的，这点校领导也知道。所以虽然一般是同班更方便，但不同班级的人混在一起组节目也是常有的事。

英文话剧这个主意是一班出的，一班英语好的人全年级最多，怎么最后女一号竟然花落十三班，这在学校贴吧上也被好事者开了好几个贴子进行讨论。

“因为吕茗薇喜欢许袂呗，这还用说？”

一个年级总有那么几个比较出名的人，说风云人物似乎太浮夸，但吕茗薇是很引人瞩目的女生。十三班是艺术班，吕茗薇学表演的，漂亮当然没话说，大大的圆眼睛，笑起来很甜，暗恋者众。

但最广为流传的还是她对许袂大胆的“追求”，这一类绯闻八卦总是传得最快，其实吕茗薇也没公开宣布过喜欢许袂，但她的行为很难不让流言蜚语发酵。

许袂一开始完全不认识她，她是直接来找他的，向他自我介绍是十三班的吕茗薇，“都是同学，认识一下？”

许袂期中检测考了年段第一，她就来一班门口，公然用甜甜的黄莺嗓说：“我来找年级第一，请教一下学习上的问题。”

在这个年纪，在众人面前，和表白也没什么区别。吕茗薇这句话简直成为了一班的名梗，后来吕茗薇再来一班，还未说话众人就开始起哄：来找年级第一请教学习问题的是不是？

许袂本来帅得毋庸置疑，成绩又好，但他不爱出风头，一贯低调，校园生活风平浪静。

吕茗薇这一套操作让他被迫也成了焦点人物，都说他们是男帅女美的校园偶像剧，三中版的“恶作剧之吻”。

许袂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但他没得拒绝，吕茗薇从没说过喜欢他。每次他在起哄声中不得不出去，她拿出来和他讨论的，还真都是学习上的问题，虽然不乏一些企图拉近关系的话语。

而如果他不出去，那场面又该有多么尴尬，难道让一个女生当众下不了台？

这一回的话剧表演，许袂在得知茱丽叶是吕茗薇的时候，也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吕茗薇凭借好人缘和甜妹脸在一班收获一堆助攻，她要演茱丽叶，其他女生没有竞争力，碍于矜持也不会和她争。

争了不就代表喜欢许袂，想和他演恋人？一班或许不是没有女生怀揣这种心事，但有了吕茗薇后，绝不会表现出来。

好看的人毕竟是少见的，好看的学霸更少见，好看的人应该和好看的人在一起是公认至理，一班没有哪个女生敢在吕茗薇面前自取其辱。

有了节目作为借口，许袂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见到吕茗薇。他说不上讨厌她，只是无感，周边人的打趣起哄逐渐过火，他只能尽量表现得冷淡疏离，回避和她的单独相处。

有时候他态度冷漠过头，吕茗薇的大眼睛水润起来，我见犹怜，甚至有一次排练中去卫生间待了十分钟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兔子。

许袂合上剧本，面对徐凯的质问很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在追我？”

徐凯用两根食指把下眼皮往下拉了一下，“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许袂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许袂想起什么，转过头问徐凯：“你喜欢吕茗薇？”

徐凯莫名其妙，“没有啊。”

许袂理所当然地说：“既然你觉得她那么好，为什么又不是喜欢她？”

徐凯知道许袂一贯很认真，咳嗽了一声，“因为她追的不是我啊，但如果一个又漂亮又开朗的女孩子，在所有人面前这样追我的话，我是很难不动心的。”

“嗯。”许袂点点头，得出结论，“所以你不是喜欢她，只是喜欢一个漂亮开朗的女孩子在所有人面前追你，不管是谁都可以——可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徐凯挠挠头，“其实，不是那么漂亮，我也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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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是校庆日。

毕竟高三的学生，课余时间丰富不到哪里去，最能利用来排练节目的时间还是节假日，这一个月来的每个周末，参与英文剧表演的学生都会集合在一起排演。

今天是校庆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也是最后一次排演，排演地点是在吕茗薇的家，这是她主动提出的。

三中大部分学生家境都不错，但吕茗薇是富家女，这也不是秘密。她家在城南的富人区，独栋五百多平的别墅，空间开阔，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个条件。

也不奇怪她为什么如此自信，又有如此好人缘。吕茗薇对于这次演出，特别的尽心尽力，她是很在乎自己形象的，绝不能容忍评价下跌。

所有演员中的口语水平数她最差，因此格外用功，甚至承包了所有人的戏服这项大头开销，至于排演时请大家饮料这些小支出，自然也不在话下。

对于拥有很多的人来说，付出是一件很轻松的事。许袂都奇怪，这样的女生，为什么会在不断的冷遇下还追着他跑。

或许只需要长得帅、成绩好，对于大部分中学女生来说，就足以成为学生时代闪闪发亮的思慕对象。

但许袂自己心里清楚，他实际并不像他们这样的，如鱼得水。

今天下午，吕茗薇又大方请了所有人红豆冰，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和海丽娜的演员对戏，娇滴滴地说道：

“外卖到了，许袂，你去拿一下好不好？”

吕茗薇喜欢在众人面前拜托许袂做举手之劳的小事，没有拒绝的理由，给人的感觉又好像她和他特别亲呢。

马上有人捧场起哄，拖长音地喔喔怪叫，都要吃她的东西了，谁还能不领她的情。

许袂没办法，只能起身去拿。

九月底了，但秋老虎尤其蛰人，泷川的气候是这样，直到深秋才会突然降温，体感上夏天会一直延续到十月份。

室内开了中央空调，人体最舒适的温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令皮肤有灼烧感，足以想象外面究竟有多热。

“十六份红豆冰，是这里订的没错吗？”

许袂抬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耀目的阳光下，女孩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站在门前，低头拿个小本子在打勾，抬起头看到他，面上也浮现出明显的诧异，“怎么是你？”

许袂看着她，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周曼侬惊讶过后，低头看了一眼小本子，又看了看门牌号确认。

“十六份红豆冰，是这里点的吗？”

“……是。”

周曼侬点点头，她骑电动车来的，转身把车身后部的装货箱打开，小心地往外拿打包好的红豆冰。

许袂反应过来，上前接过。

他的心在这时疯狂地跳，几秒钟的时机转瞬即逝，而他该死地却想不起任何一句本该说的话。

红豆冰接二连三被拿出来，很快就拿不下了，周曼侬说：“你先把这些拿进去吧，等下再出来拿剩下的。”

许袂刚想说什么，吕茗薇欢快地跑了出来，“许袂，你一个人是不是拿不了？我来帮你！”

许袂用力闭了一下眼，冷着脸没理会她，提着手中的几碗红豆冰先进去了。

吕茗薇一瞬间略失神地站在原地，很快，接二连三地又有人出来帮忙，许袂没有再出来，十六碗红豆冰被几个人轻松提走。

周曼侬打量着这甜美的女孩子，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华丽的豪宅，她猜自己此刻的样子不会很好看，人在奔波劳累的时候，是很难好看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耸了耸肩，戴上头盔，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却在发动引擎后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会。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十，九，八……

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周曼侬的脸上转瞬即逝地划过笑意，故意无视地往前开了一会，再缓缓停住。

她停下电动车，佯装惊讶地回头，看着追上来的人。

“怎么了？”

许袂立在她面前，眼睛像深沉清澈的黑曜石，沉甸甸地望住她，“我给你打过电话，关机了。”

周曼侬微怔，偏头想了一下，“是吗？那个时候我可能还在画室，手机被收了。”

那个时候还在，就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许袂有万语千言想问，即使头顶烈日，谁知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又在他们身后响起。

“许袂，怎么了？”

吕茗薇刚才已经进屋去了，现在又抬手遮着脸跑过来，日头实在太毒了，她停住脚步，眯着眼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周曼侬扫了一眼吕茗薇，又看了眼许袂，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走了。”她说，重新发动了电动车。

许袂无奈后退一步，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骑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