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完将近六位数的铜板，乔安的拨弄算珠的动作刚好也停了下来，瞧着众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她也弯起了眼角。

出来好几天，大伙荷包还是瘪瘪的。

乔安也不吝啬，给每人发了五十文铜板，算是开门红，接下来工钱按照一天一百的高薪，哄得赵家村的人差点指天立誓，日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东家。

卖米终归不是长久的经营之道，乔安便把另一打算托盘而出，“我已经跟邀月楼的老鸨谈好了生意，以后每个月都由商队运送胭脂过来，现下我打算把商队分开两派，一派是拿固定薪水，只要运镖每天就有一百文工钱，另一派就是跟货商谈合作，没有保障，不过一旦谈成合作，赚到的银钱十分之一，都归他。”

做生意要掌握一个度，什么事都大包大揽，累的只会是自己。

因为是第一次运镖，乔安觉得自己真是前前后后都操碎了心，从买粮，做武器，砍价再到想法子卖出去，一两回就算了，要是以后走镖个个环节都要靠自己，她还不如单干呢。

何况她还有要事在身呢。

十分之一啊，赵青和赵大壮两人对视了一眼，要是找到下一个“邀月楼”，自己也能咬上一口金子了？

放出的消息，瞬间让大家如百爪挠心，哪一样都割舍不下。

搁在以前，家里有田可耕，还有一份稳定的“铁饭碗”，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如今看到乔安赚钱的速度，有的不甘循规蹈矩一辈子，最后身边兄弟们都能穿金戴银，唯有自己原地踏步，差距越来越大，再也玩不到一块。

当乔安说出选镖师往左，选商郎往右时，一半的人凭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给自己画了一口大饼。

以后啥都会有的！

青砖大院，锦衣华服，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憧憬，仿佛这些近在眼前。

乔安：......

自己画饼的功夫都省了。

客栈里放这么多银钱，不安全，而且接下来几天都要靠大伙撑场子，于是在兄弟们委以重任的目光下，左右护法再次出动，昂首挺胸跟在乔安后头。

谁护谁现在还说不准，但是气势有了，路人听着麻袋哐当响不停，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天下钱庄。

得知乔安等人是想把铜板换成银两，掌柜热情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钱庄一进一出，总会想方设法抠一些油水，最赚钱的业务便是放款，让借款人拿房屋田地抵押，神不知鬼不觉之中，钱没了，还无家可归，哭都没地儿。

其次便是兑换银钱，当然，这里头不包括铜板兑换成银子。

直接让伙计上称，不知是不是做了手脚，称出来的重量，跟乔安他们挨个数的差了几百文。

奸商！

十几文忍忍就算了，如今没门。

乔安气笑了，“掌柜，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钱庄里其他客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姑娘本店童叟无欺，若是你再敢造谣，我可就要报官，请青天大老爷来审一审。”

掌柜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钱庄本身就跟官府有勾结。

平日里昧下的银钱，其实大部分都拿去当孝敬费，要是真不凑巧被人举报，官府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上“胡搅蛮缠”的人，关上几天，保证再也不敢提出来。

拉住了想暴揍对方一顿的大壮，打了人，性质就变了。

乔安深深地盯了掌柜一眼，而后一下子拎起他的衣襟，提到半空中，在他准备大喊大叫前，放了下来，抚平了褶皱，温柔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等到人影消失在街道里，掌柜才打了个激灵，有种死里逃生的后怕。

~

“你俩嘀咕什么？”乔安扭过头。

大壮语气不忿，“当家，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了？刚刚应该给他来上一拳，居然欺负到老虎头上。”

母老虎=乔安。

乔安嘴角疑是抽了一下。

难不成在大伙眼里，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好吧，她承认。

不过碍于人生地不熟，乔安决定先静观其变，该来的怎么也逃不掉的。

随后走进另一家小钱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仅没有坑蒙拐骗，掌柜还亲自送上茶水招待，就连让伙计数钱，都是当着本人的面。

可是除了乔安几人，店内无人问津。

着实古怪。

“丁掌柜，冒昧问一下，你们这儿的生意如何？”

乔安的话，让丁仁忍不住唉声叹气。

“苟延残喘罢了。”

开钱庄不是一件难事，二三十两就能租下铺子，但是想要闯出名堂，难于上青天。

县里大部分钱庄，还没做出点成绩，就被打压，被中伤，次数多了大家也不想往这坑里钻，而丁仁不过是舍不得祖辈传下的家业败在自己手上，哪怕是没有客人，也敞开大门做生意，心里盼着有朝一日恢复昔日荣光。

其实几年前，县里的风气根本不是如此，都怪姓秦那家伙，自从他接手天下钱庄，给官老爷送金送银，还搭上了姻亲。

得了默许后，行事嚣张跋扈，出各种阴招，把同行踩在脚下，在业内可谓是臭名昭著。

很矛盾的是，他却是出了名宠妻如命，哪怕是秦小姐至今未给他诞下麟儿，他也不曾到外头沾花惹草。

夫妻俩都姓秦，乔安还以为是近亲结亲。

结果从丁仁处得知，是秦家老爷子舍不得独女外嫁，就起了找人入赘的的念头，朱忠良为表决心连老爹都给改了，还说往后的孩子都姓秦，哄得秦老爷子亲自传授女婿经商之道。

这不妥妥的凤凰男经历么？

要不是肥皂剧看多了，乔安或许就信了。

在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时，钱铺的伙计已经把铜板清点好，来不及细想，便跟丁掌柜商量好手续费，拿着崭新的银锭子回客栈。

堂前只有零丁几人，都是些好酒之徒。

他们围坐一桌，轮流猜拳行令，欢闹的画面倒不会让人生厌。

乔安点了几道菜，打算好好吃一顿，刚巧两位老爷子从外头回来瞧见了，很是主动坐下享用。

“外祖父你们今天去哪了？”

杨正风故作玄虚，“今日打听到黑市出现好东西了，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乔安一脸笑吟吟，却又不给答案，这是吃定自家外祖父憋不住话。

果不其然，杨正风自顾自说了出来，“跟洛老三吃酒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有客人提到黑市这个地方，就凑了过去聊两句，今日刚好有空，摸了过去，没想到居然碰到卖汗血宝马的。”

战马好啊，日行千里都没问题。

接下来自己的商队走南闯北，用上战马，体面不就来了吗？

迫不及待追问下文，可惜，卖马的想要价高者得，在黑市传了好几天的消息，就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前往竞价。

乔安喜欢战马，但是钱留在兜里才有安全感啊，花钱买体面，不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傻子才干这种事。

但是卖马当天，乔安还是跟着自家外祖父来凑热闹，买不到过一下眼瘾也不亏。

戴上帷帽，挡住了其他人窥探的视线。

黑市十分隐蔽，钻了好几条巷子才摸到入口，就这一点，跟有缘客栈不相上下。这里头出售的东西大多见不得光，前来黑市的人也乔装打扮了一下，戴帷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乔安三人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不一会儿，空地上就聚满了人，看来大家对汗血宝马的兴致颇高，幸亏自己早早放弃了，不然得郁闷死。

卖马人见时机差不多，便掀开了红布，只见此马四肢修长，浑身毛发油亮，一看就是被精心照料过的样子。

“好马！”有人高声大喊，“这马我志在必得。”

人群中响起嘲笑声。

拿着铜鼓敲几声，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清了清嗓子，卖家开口：“五十两起步，价高者得啊！”

“我出一百。”

“一百八十。”

……

喊价时，有人趁不注意伸手摸到马头，被它喷了一口鼻息，前蹄扬起，力气大到差点甩开卖马人，他立马把红布盖回去。

据闻汗血宝马性情刚烈，看卖马人刚刚的表现，摆明就是没有驯服它。

怎么这马儿还能乖乖被牵着？

乔安狐疑地瞄了几眼，扯了外祖父的衣袖，问他是否了解宝马的来历，只见他摇了下头，偷的抢的也不是没可能。

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乔安泄了一口气，喊价到这儿，拍卖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后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宝马以二千一百两的高价卖掉。

本以为热闹就此结束，没想到卖马人走到后方，掀开了用黑布包住的铁笼子。

大伙也被这一“惊喜”震住了，一下子变得闹哄哄起来。

可是喧闹声如同被一层屏障，隔绝在乔安耳外。此时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咬紧牙关才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心里头万千思绪交织成片，无意识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原主的情绪一直在影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