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子不可控地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警惕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安悦，昏黄的烛火下，他看不太清不远处女人锁骨处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条毒蛇，这里人多嘈杂，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讨厌我？讨厌蛇窟的人？”安悦没想着隐瞒身份，嗤笑一声问道。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男子额间的青筋爆出，他愤怒又不解。

西域的人已经把手都伸到江南城了吗？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向她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怎么敢这么轻飘飘的对他说出蛇窟二字？

“所以，你知道她的身份，就去接近了她，哄骗了她，最后抛弃了她，对吗？”

在男子犹豫是否将安悦就地擒拿的时候，安悦又一连三问，男子起初面带疑问，而后想起什么，紧握刀柄的手都微微松开。

“你认识她？”

这是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安悦扯了扯嘴角，并未回答，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讥讽，男子又默默的低语，“是啊，你是蛇窟的人，自然认识她。”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对吗？”安悦牙关紧咬。

镜头贴近，她握在手中的杯子都微微颤抖，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在控制自己。

她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安悦垂下眼睑。她见过那个女人幸福的模样，所以在得到男子亲口承认的时候，才会觉得她的姐姐有多么的不值。

就算蛇婆活不久，但她还是能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受到蛇窟和王庭的尊重，享受最后一段时光，而不是被拉到蛇窟外的刑场，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男人沉默了许久，似有些挣扎，而后吐出一口气，“你走吧，不要在这里待着了，我不会把你交出去，回你的西域去。”

“怎么，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还会放我走？怕不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就带人来抓我吧？”

“你应该和她关系很好，我不会动你的，就当是我的补偿了。”男人没有反驳安悦的讽刺，转身便想离开这里。

“补偿？是你骗了她的补偿，还是你抛弃了她的补偿，还是她因你而死的补偿？”

“她死了？”男人闻言猛地抬头，两眼发红，一脸惊疑。

“你不知道？对，你应该是没在她身上套到想要的信息，就干脆放弃她了，还是那天离开后是准备向你的主子汇报进度，看上面怎么安排？”

“她真的死了？”男人猛地上前抓住安悦的肩膀，那双眼死死的瞪着安悦，眼里的诧异与悲痛，不可置信，安悦都能感受得到。

或许，他曾经真的爱上她了？

安悦心里浮现出一个她几乎不敢相信的想法，自嘲的笑了笑，“对，被你害死了，你开心吗？”

安悦看着男子歪了歪头，甜甜一笑，她此刻觉得，这种轻描淡写的反问，或许更能刺痛眼前的男人。

那晚男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安悦也出神的枯坐在罗床上整夜未眠。

……

【所以，我田崽不是渣男！QAQ】

【峰回路转啊！我就说田崽经纪公司不会让他演这种不讨喜的角色的。】

【emmm，但是吧，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如果他们真的曾经彼此相爱过，现在这种结局才更悲伤和讽刺吧……】

【所以，我田崽有没有名字啊到底！出场大半天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

安悦这几天心情都很好，因为看见了男人破防的模样，她有一种报复成功的爽感。她起初真的只是想要个答案，活着对她而言早就不是必需品了，曾经让她努力活着的目标也已不复存在，所以来到这里后，见到那个男人，得到答案，已经成了她活着的动力。

但没几天，男人一身素服的来到了安悦面前，安悦眯了眯眼，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在给她守丧？”

来到江南城已有两年多，安悦对这个习俗已经不陌生了。看着沧桑了许多的男人，安悦突然又觉得没意思了。

“……你是玉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脱口而出后，安悦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傻，她没有成为蛇婆，所以也就没有了名字，来到天香楼后，名气渐大，以为位高权重的恩客赏了她“芙蓉”二字，玉奴早已成为了埋藏在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知道这个名字，只能是给了她名字的那个女人告诉他的。

“我曾听她说过，她有个妹妹叫玉奴。”

安悦愣神，眼眶霎时间湿润了，泪水盛满了眼眶，她习惯性抬头，阻止眼泪滴落，这是她在江南后养成的习惯。

安悦觉得很奇怪，她来到江南后变脆弱了很多，却也变坚强了很多，真是矛盾。

“妹妹？”她低低呢喃。

可她从未知道过女人的名字，怎么当得上妹妹二字。

“我不是她的妹妹，我没有这么傻的姐姐。”她冷冷的说。

可在男人眼里，这个妩媚成熟的女子此刻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眼里明明有欣喜，却又拼命压抑。

“丹珠说过你是她的妹妹。”男人本意是想安抚安悦，谁知安悦听见他的话，狠狠的将茶壶扔在他身上。

“丹珠？丹珠……丹珠，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我姐姐的名字呢。”安悦将姐姐两个字咬的死紧，浑身颤抖，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你说啊！如果她真的把我当妹妹！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名字！”

为什么！又为什么要抛弃她！

直到现在，安悦才肯承认，她一直苟活在江南只是相见这个男人，因为她不甘心，为什么她卸下了心防，认了这个姐姐，这个来之不易的亲人，会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她！

“你知不知道，她连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头被砍下来，多痛啊！她为什么还能笑呢！”

她一直以来就是孤身一人，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姐姐，哪怕这个姐姐时日无多，但她觉得等日后回想起来那段时光，她是开心的。可是，她还没完成承诺，姐姐就离开了。

“是你！都是因为你！”

如果没有感受过温暖，她也就不会有奢望，继续像以前一样活着。

如果姐姐不曾来找她，她就这么死在试炼争斗里，也是好的。

安悦用力的扯着男人的衣襟，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从来都不配有感情，她就该独自活在这个人世间，尝遍苦楚，最后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男人闭上双眸，压抑着眼泪，整理好情绪后，才准备安抚眼前崩溃的安悦，搭上手腕时，男子猛地皱起浓眉，“你没有内力？你的武功呢？”

安悦狠狠甩开了男人的手，转身冷冷道：“滚。”

久久没听见脚步声，安悦又才怒吼一声：“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男子又驻足许久，“抱歉，我以为我离开了，对她才是一种保护，不知道你信不信，但当初我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我的目标，作为军机营的首领，爱上了不该爱的蛇婆……当初我的一个下属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准备向上禀告，我才自伤了自己逃回了军机营，做了一场戏。但我不知道……”

“我已经从军机营退下来了，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没办法忘记她，她曾经告诉我想到处去看看，最后葬在有河流的地方，我想带着她的骨灰游历山河，看累了就回到江南城，她会喜欢这里的……你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吗？”

半晌，安悦才开口，“蛇窟东南方能看见中原边界线的地方。”

男子一愣，盯着安悦的背影半晌后才压抑住泪意，“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离开前，男子继续开口：“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但你如果想走，随时告诉我，”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这是我的凭证，你去江南城最大的酒馆，那里的掌柜是我的暗线，我叫奉廷。”

……

【？？？？？我艹，这这这，真的吗？】

【本来还在心疼姐姐，结果现在？？你告诉我田文嘉演的就是奉三金？？？】

【军机营前任首领！姓奉！没错啦！啊啊啊啊啊！我以后不敢直视奉老了！】

【？？？我田崽居然演了里面一个NPC！这游戏我必须玩了！！！】

【终于能解释了！为什么奉老对玉姐姐这么好了！玉姐姐死的时候，还叫她小玉！啊啊啊啊！】

【……思细级恐，所以当初“我”进入游戏，店小二指引“我”去天香楼！！！】

【楼上，你不说我真想不到！啊啊啊啊！】

【每次看到这里，我还是好感慨啊。】

……

安悦从没用过这枚玉佩，每天得过且过，爬上花魁之位，她便不用再以身侍人，多的是人愿意抛出千金换她一笑。她没想着离开这里，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她留恋的地方了，停留在哪里于她而言都是苟且。

她以为往后便是如此了，直到某天下雨，她撑着伞去酒馆买了新售卖的新品酒——万回春，她喜欢这个酒的味道，路过江南城边界的一处破庙，看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好像……曾经的我。】

安悦鬼使神差的靠近，伸出纤细的手，“想跟我走吗？”

小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安悦，蓦然笑了，缺了一颗牙的微笑，却让安悦早就僵硬的脸也莫名缓和了下来。

一大一小的身影，不近不远的距离，一把油纸伞下，交叠的手，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我好像知道了当初姐姐的心情。弱小又倔强，自以为的坚强下那一颗渴望温暖的心，很难不想靠近。】

屏幕黑了下来，剧集结束。

小饼干早已泣不成声，“是救赎啊！小香是玉姐姐的救赎！好难受啊！”

弹幕也一堆应和她的，只要眼眸湿润的帕森熊良久后叹了口气。

“这感觉就像轮回一样，丹珠是第一个“玉奴”，她撑了下来，成为了蛇婆，所以心疼第二个自己，想给自己温暖，她鼓励玉姐姐爬上去，爬到她这个位置就好了，但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生命末期拥有爱情，她冒着生命危险，偷取时间享受爱情，可惜天意弄人。但她享受过这份感情了，也就没有遗憾了，所以她死的时候是微笑着的。”

“玉芙蓉是第二个“玉奴”，也是更好的“玉奴”，她得到了温暖，但又被残忍剥夺，所以看见小香后，她也想培养出更好的第三个“玉奴”，也就是小香，她教会小香如何生存，如何更好的生存，费尽心思培养她，结果也没想到，自己的生命末期，会遇到喜欢的人，也就是我们扮演的玩家。最后她选择了和她姐姐一样，为了这份温暖甘心赴死，死的时候，她也是微笑着的。她理解了自己的姐姐，理解了上一个自己，她与自己和解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救赎呢？”

帕森熊说完，良久没有回应，小饼干的哭声都没有了，他抬头就看见小饼干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大佬！你会说就多说点！再往我心里多捅几把刀子！求求你了！”

小饼干鼻涕眼泪糊一脸，猛地靠近屏幕，帕森熊看着那张大脸，吓得往后一缩。

【救命！我真没想到这一层！QAQ】

【帕森熊，你是我的神！！！】

【好刀啊！玉姐姐不理解丹珠为什么甘心赴死，所以她一直压抑自己想找到答案，她也如愿在死的时候找到了！结果来不及和小香解释，现在小香就成为了第三个“玉奴”！小香也不理解她的姐姐为什么会甘愿为了一个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赴死！】

【西域啊！你真该死啊！！！】

【玉姐姐知道小香会成为下一个自己，所以她才托孤给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帮助小香，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o(≧口≦)oo(╥﹏╥)o】

……

疲惫应付完测试的安悦躲进游戏空间，准备上星网看看八卦放松放松，结果就看见星网总榜上第四位——【西域前尘】大爆！

安悦倒吸一口凉气，“我真是越来越强了！”

终于！终于写完了！明天正式进入第二个副本啦！！！玉姐姐就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