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琂擦干净身上的水出去时,姜行舟已经穿好衣服出去等她了,衣柜前只有她的东西放在上面,一同前来的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干净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洗头共浴只是景琂被头晕发热起的幻想。
景琂利落的收拾好离开,姜行舟落后一个身为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言不发。
晚风拂过,吹散一整天的燥热难耐,可能是刚洗过澡身体发丝还潮湿的缘故,景琂只感觉身上发冷,盛夏在此刻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深秋瞬息降临。
热气蒸腾起的暖意泡沫抵抗不了冷意,渐渐消散晚风一吹无影无踪。
回到宿舍,景琂坐在床边,看着姜行舟拿着药酒站在身边给她擦药。
姜行舟把药酒倒在手心搓热,手贴上皮肉的瞬间景琂被炙热的触感的手臂微弱一颤。
“我自己涂就行。”景琂作势要去拿她手里的药酒。
“别动。”微不可察的动作被姜行舟瞬间捕捉,她一只手禁锢住手下的臂膀,让景琂挣脱不开。
景琂没料到她手劲还挺大,心中狐疑,干脆不动了。
温热、苦涩的酒味和轻微的疼痛在手掌推按下传到神经,姜行舟意外的按的不错,力道掌控的恰到好处,既能揉开瘀血又不会感觉到太多痛意,手掌搓热的温度褪去冰冷从手心传来,剩下那点不可避免的微弱疼痛在她手心的凉意下也被抚平。
紧绷的身体在舒服的触碰中松懈下来,景琂泛起困意。
擦好药姜行舟到外面洗手,晚训到了尾声,学生们陆续回到宿舍,景琂提前收拾好直接躺床上休息,经过中午一番闹腾,不管姜行舟再怎么花言巧语她也不可能再挤在一张床上。
潮湿的被子盖到身上,景琂蹙着眉,心中泛起嘲意,果然是由奢入俭难,紧紧一个中午她已经开始嫌弃环境差了,都是惯的。
她抿着唇转身把头埋在臂弯,遮去刺眼的灯光。
没多久屋内里传来众人洗漱聊天笑闹声,这些声音在昏昏欲睡的人耳朵里嘈杂烦乱,景琂皱着眉用被子捂住耳朵,声音变得朦胧,恍惚间她察觉到一道脚步声轻轻停到她的床尾。
姜行舟盯着景琂看,时间只有短短几秒,但景琂却感觉被无比漫长的注视着,在她忍不住睁眼看回去前视线移开,姜行舟回到自己的床休息。
身边动静消失,那股被人注视着的不安感消散,到了熄灯的时间,屋内寂静下来,景琂却没了睡意。
呼吸声和轻轻的鼾声在黑衣中溜进耳中,景琂在黑暗中无声睁开了眼,晦暗的视线接着月光的掩护落到身旁单薄的背脊,落到那被衣服遮盖的腰身。
那道狰狞的疤痕深深印在景琂的脑海,她伸出手隔空放到腰身的位置。
那里怎么会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呢。
白玉般的肌肤上被狰狞的疤痕拦腰截断,和姜行舟整个人格格不入,那不像是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景琂无法形容她无意间看到那道疤痕时的心情,只觉得心跳空了一拍。
她宁愿是自己的幻觉。
紧紧相贴的床铺让两人离得极近,景琂几乎是伸手就能揽上姜行舟的身体,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呼吸大一点气息都能撒到她的身上。
可就像现实和梦境相反,表面是实际也相隔万里。
表面上一步之遥,实际上云树遥隔。
景琂甚至连颗高大的树都不算,她是沼泽地是淤泥,靠近只会永陷泥泞。
两人中间隔着的不是床与床的微小缝隙,是无形中不可逾越的鸿沟。
或许姜行舟躲着她才是对的,景琂想。
姜行舟可能会一时新鲜想和她成为朋友,可这股新鲜感过了呢?
她会毫不留情扔下无用的东西,景琂确信。她的家庭足够她肆意去做任何事情,即使走错了路她依旧可以回头,姜家会给她承担试错的成本和代价。
她在未来只会是姜行舟口中的一句交友不慎,一个不会对她光明前途产生任何威慑力的小错误。
可景琂不会有试错的机会了,任何一步的代价都要她自己去背负,她不能走错一步,如是步步斟酌谨小慎微。
景琂沉默着躲在黑暗中窥视着姜行舟熟睡的背影,无力感放肆地撕扯她的思绪。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要有价值,景琂闭上眼睛想,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我就不掺合了。
窗外云层层遮掩住朦胧月色,深夜下起了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一整晚,到早晨才间歇。
一场雨后,带走了酷暑的燥热沉闷,寒意沁入皮肉,嫌热不盖被子的人全被冻醒,众人哆嗦着裹住被子怒骂着翻脸不翻书还快的鬼天气。
心中即使在不乐意,训练还是要进行,众人拿出带的最厚的衣服穿在迷彩服里面,没带长袖的干脆多套几件短袖就匆匆去集合。
景琂到后半夜雨下起来才睡着,睡得还没四个小时就被吵醒,她蹙着没起身,面色不愉看着匆匆跑出宿舍去训练场的人群。
她起床气直接表现在脸上,众人看见跑的更快了。
“……”
思绪浑沌间,奇怪的痒意从四肢传来,景琂眯着眼抬手随意往胳膊上挠挠。
突然身边还躺在床上的姜行舟陡然坐起身,一把抓过她的手,面颊近在咫尺,景琂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慌和担忧。
景琂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身上大片大片的红痕。
半个小时后,两人卡着上班的点再一次出现在医务室,对面坐着打着哈欠的徐医生。
徐医生也是震惊的很,她怎么天天都能见到这俩人,昨天不是看过伤了嘛?又伤了?
她尽力忍住想打哈欠的身体反应,观察着景琂身上的红痕说:“你这是急性湿疹,这段时间天热汗出的多,突然间降温受寒……”
徐医生抬头问:“你有没有换基地的床单被罩?”
景琂不知想到什么一顿,“……没有。”
“有拿到院子里晒被子吗?”
景琂又一摇头。
“你直接皮肤接触睡的?!”徐医生叹气说:“怪不得,皮肤接触潮湿不干净的被褥加上气候原因导致的湿疹。”
她眼神责备:“你怎么能不换床品就睡,基地里的床单被罩会定期清洗但人来人往绝对不会很干净,更何况你们学校和别的学校不是一个时间军训,床铺放那里都多久没动了,前段时间还一直下雨潮湿滋生细菌是肯定的,直接接触着睡觉你不长湿疹谁长。”
景琂也不说话,由着她说。
徐医生扶着额头叹气,“这两天看来是有的忙了。”说着从药房找药给她交代用法。
教官万万没想到全班他最看好的学生胳膊还没好就又添一伤,顿时心如刀绞,他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连队想这次优秀连队评比可算是没戏了,没法只能大手一挥给景琂又批几天病假,顺便让姜行舟陪同照顾。
景琂和姜行舟吃完早饭回到宿舍,两人不约而同看着姜行舟铺好的床品沉思。
外面还在下毛毛雨,景琂看着她的床铺无奈叹口气,抬着还疼痛的手臂费力地想把被子拿到宿舍门口通风吹吹,死马当活马医。
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景琂抬头——是姜行舟。
“外面在下小雨。”她说。
“我知道。”景琂说着往一旁侧一步要绕开她。
下一秒姜行舟跟着移动挡在她面前,“我们换床,你睡我那。”
景琂好笑说:“然后明天我带着你再去医务室报道?”
景琂心中叹气,我来军训不会是当的医疗兵吧,就姜行舟这小身板在基地床铺睡一晚和葫芦娃救爷爷有什么区别。
姜行舟执拗说:“那我们俩睡一起。”
“不睡,挤。”
“我侧着睡,不挤你。”
“已经湿疹了没必要。”
“有必要。”
说一句顶一句简直了,景琂不耐烦说:“传染离我远点,别到时候反过来讹上我。”
“不传染。”姜行舟一副被小看的不服气,“我读过书。”
“……”
景琂终于知道开学那天张主任是什么感觉了,果然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她现在真心想向当初嘲笑张主任的行为忏悔,不然她怎么可能遭这种报应!
姜行舟看着温和,脾气倔得跟牛一样,景琂看和她根本说不通,那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干脆堵回去,来了脾气破罐子破摔把被子一扔,人往姜行舟床上一坐,眼神犀利——
“好啊,那就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