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前，男人静静站着，在看到自己时，那双布满寒冰的眼睛好似泛起了点点金波，盛清昼下意识笑了一下，四周气氛回暖，他们隔着混乱与嘈杂对视。

植物人们也听到了盛清昼的那声惊呼，此刻齐刷刷地看向芒啸，站在他周围的植物也悄咪咪后退了半步。

“不知道芒将军是什么时候来的……”有人小声低语，还有人拍着胸脯好像受到了惊吓，芒啸一一扫过众人的脸，看到了尊敬，也看到了后怕，他暗叹一声。

“顺路来看看你。”

盛清昼的心头快速划过一丝惊讶，余留一阵轻微到让人忽略的痒意，屏幕外，芒老的茶杯险些被打翻。

“顺路？！”纵使征战多年，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芒老还是被自家小辈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在训练场操练两天，说是回去后好好修整，结果竟是跑心上苗那去了……

芒老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骂，莫不是终于开了窍？

芒老的腹诽无人知晓，此刻芒啸的眼中只剩下小苗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几天他一定很害怕吧，大将军的心里才刚刚升起怜惜，便被一阵嘶哑破碎的声音打断。

“这不可能。”是水家近乎崩溃的少族长。

水咕噜跪坐在地，手指深深抓进地毯，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拉扯了回去。

“店主。”门边的老蒲转过身来，他微微躬腰，“水选手坐实了陷害之名，正好在场大家一起做个见证，残害自家忠仆，破坏商业公平，扰乱比赛秩序，种种罪名不可宽恕，不如……”

“将他送往治安监狱如何？”

盛清昼：“……”

还得是你，他哽了哽喉咙，脑中的系统没忍住挤出一声闷笑，还没等他开口，店内突然闯入了一道气势汹汹的身影。

“好大的口气！”来人风尘仆仆，花白的胡须上沾染了灰尘，精致的衣物也难掩那微胖的身躯，他瞪着一双紫色喷火的眼睛，气得眉毛飞扬，“我看谁敢动他！”

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给打乱，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他快步走到水咕噜跟前，三下两下将人提起来，又恨铁不成钢地虎了人一眼，随后扫视一圈，将目光落到对面沉沉而立的青年身上。

“我看谁敢动他。”第二次开口，依然是威严不可忤逆的姿态，还是没有人接话，直到身后的随从紧跟着将水咕噜扶到了店门口。

“等等——”

“停下——”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来人越过盛清昼，率先看向人群，芒啸虽然一步未动，可面上却已是洒满寒霜，他抚了抚手套上的红宝石，眼看着那人眸色抽动，脸皮跳动了两下。

“芒、芒大将军，您也在呢？”

*

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水家族长便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他恭敬地俯身，咽下了心里的暗骂，只是来捞自家这不成器的破小子，天知道这尊杀佛怎么在这里！

越想越气，他悄悄踹了一脚水咕噜，堆笑道：“我是水葫露一族的族长，芒将军，陛下的宴会上您应该见过我。”

原来是背后的大家长来了，盛清昼看向默不作声的水咕噜，被踹后满脸菜色，一副又害怕又憋屈又愤恨的模样，怎么说……像个可怜小鹌鹑。

芒啸点了点头：“我记得你。”

水家族长立马喜笑颜开，好似刚才的咄咄逼人都是幻觉，“那可真是太荣幸了，不知您在这是……公事私事？”

“公……”芒啸当即准备应下，水咕噜罪不至监狱，但欺负到小苗头上，自然是要出面护着点。

“私事。”盛清昼抢先一步，笑着走到芒啸身边，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只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芒将军是我的朋友”盛清昼按了按男人的胳膊，感受着手下瞬间绷紧的僵硬，又放了开来，“来我店里做客呢。”

他语气轻扬，一副好脾气的温柔模样，水家族长还未放下戒心，却又悠悠开口，“水咕噜的这场闹剧，总还得我这个店主收场不是？”

“您看呢？”

眼看着芒啸退到青年身后当起了背景板，水家族长含泪咽下一口老血，若是公事便是以权谋私，他还能去找芒家或是陛下声讨，看这架势，是摆明了要狐假虎威了。

恨恨斜了眼自家孩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又提溜了回来，按住水咕噜的脑袋往盛清昼那边一抵，“好好道歉。”

“对、对不起。”细弱蚊蝇的声音和毛绒绒被揪住的脑袋，盛清昼都快被这对父子气笑了。

不光是他，直播间的弹幕也已经喷了上千八百回。

【好大的脸皮！】

【一句道歉就能解决问题，那要治安军干嘛……】

【刚才就想说了，水咕噜族的族长是个干大事的，瞅瞅这变脸速度，这脸皮比皇宫的城墙拐角还厚啊！】

【还不如让芒将军直接动手呢。】

“道歉有用？”水家族长冷不丁被呛了一下，愣看向芒啸，似乎没想到将军这样不给面子。

“道歉有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咳，咳，将军说的是。”小老头搓了搓手，又踹了水咕噜一脚，“盛店主，给您带来不便实在是抱歉，不如这样……”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替我家孩子赔罪了，让他滚回去闭门思过，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这店前，另外，我们水家主动退出这次的护理大赛，给您造成的经营损失，稍后我会派人加倍赔偿。水葫露一族，虽然比不上帝国将军的威严，但在主星乃至整个星系内……也还是有不少话语权和资源的。”

“盛店主，不如交个朋友？”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诚心，后面就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威胁了，盛清昼按住芒啸打开智脑的手，“水家族长是想视星系法律于不顾么？”

照片被重新砸到地上，带起的地毯绒毛飞扬在二人之间，门外的光线撒在青年的睫毛之上，水家族长心里咯噔一下。

“水咕噜，派人来我店里扰乱经营，处处添堵暗藏祸心，是其一；设计失败，命令手下自残，手法狠厉草菅人命，是其二；害人后，买通头条造谣，声势浩大侵犯我名誉，是其三。”

“如此藐视立法，在主星肆意妄为，犯罪后试图倒打一耙，水家族长认为，应当如何？”

青年冰冰冷冷，尾翘的眼角像是劈开寒原的冰刀，直直插在在场众植物的心中，也插在了水家族长气得缩了又缩的瞳孔里。

“你不要太过分！”他深吸了两口气，对着芒啸拱了拱手，语气依旧恭敬，“将军，既然您在这，正好做个见证，我便来和你这信口雌黄的小子好好说道说道。”

“盛店主出身荒星，怕是对帝国法律不甚了解。”许是心头实在怨恨，水家族长的语气也失了一分客气。

“根据星系立法，我家孩子做的不好的，仅仅一件事，他心系自小长大的铁海棠，散布了有关盛店主的谣言，而这谣言，在没有造成重大伤亡的情况下……只需要去治安厅登记，并给予相应的赔偿即可。”

“更何况……”水家族长话锋一转，笑看向盛清昼：“更何况盛店主机敏，仅仅只造成了一天的经营不便。”

好牛逼的发言！好大的脸皮！不止在场的，就连屏幕外的商部众植都忍不住咂舌。

“这个水家真是人才。”金羽默默扭头看向自家部长，在不要脸皮和为商不奸中间，似乎是不要脸皮更胜一筹。

铜谦猜出了手下们的腹诽，但是并未出声呵斥，他也很好奇接下来的发展。同样，研究院和各大势力，也纷纷竖起耳朵盯紧了屏幕，似乎都觉得水家这个老匹夫有点难看，火阳更是气得直砸桌子。

盛清昼倒是面色如常，以前在蓝星，还不是研究长的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荒谬可笑的小丑，心下闪过一百种解气应对的办法，他看向水家族长的目光平和且包容，像是看着不懂事，并且喜欢跳着抬杠的顽童。

水家族长当然是感受到自己被无形侮辱了，也不气恼，只是道：“我家水咕噜贵为少族长，养的骄纵，又向来傲气，一时误了歧途，盛店主请勿计较，自有我们这些长辈好好教导。”

说罢，竟是准备带了人回去。

“不必计较？”人群中，一青年踱步走出，他缓缓走到盛清昼的身侧，“我是不知道，区区水葫露，哪里来的胆子和我族叫嚣？”

青年肤色苍白，他比盛清昼高半个头，上翘的丹凤眼像是盛满了雨水，更为清丽，也更为凛冽。

“艳如红日，却处寒山。”盛清昼脑袋发晕，恍然想起身份检测那天，现场小声传来的评语。

是圣女果一族……

圣寒憋了许久，此刻终于逮到机会出头，他安抚般地回头看了盛清昼一眼，传递出来的信号非常明显：我来了，苗苗莫怕！

诡异读懂他意思的盛清昼：“……”

“水葫露一族，莫不是欺负我们圣璃星无人？”圣寒的语气凉飕飕的。

圣璃星？！水家族长向后仰了仰，谁不知道圣女果族的大本营，他们向来孤僻，有关的传言不断，可极少人知道，圣女果族的族长，曾是陛下的同窗好友，甚至隐退圣璃，陛下每日还要与他闲聊。

植物神要亡我！看着前方沉默不虞的帝国将军，再看看这周身寒气的青年，水家族长眼前一黑，带着最后的期盼问道：“不知您是？”

“我是圣女果族的少席——圣寒。”

“咚——”前有狼后有虎，他终于晕了过去。

芒将军：（警觉）（竖起叶子）（左右挥舞）离我的小苗远一点啊喂。

自我攻略进度：30%（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