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黎梦栖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人时，心中难得生了几分想晚起的心思，伸手捏了捏那张微红的脸，睡梦中的人似是有所感应，蹭了蹭他的手，红唇微微张起一条小缝，长长的睫羽颤动了两下。

“黎哥~”

顾栖九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几秒过后，缓缓睁开带着浓浓倦意的双眼，见着侧躺看着他的黎梦栖时，手比脑子快地伸过去环住黎梦栖的脖子，眯着眼蹭了蹭他的下巴。

“嗯。”黎梦栖喉结上下滚动，许是刚醒的缘故，嗓音听着有些沙哑性感。

怪好听的。

顾栖九砸吧了下嘴，回味着刚刚听到的那短短的一句“嗯”，回着回着脑袋瞬间清醒起来，红着脸松开抱着黎梦栖脖子的手，一想到他刚刚做了什么，恨不得立马用被褥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可还用再睡会儿？”黎梦栖见顾栖九这害羞模样，眉眼微弯，语中带着点笑意，将他那满身的疏离淡漠冲淡了不少。

“不睡了，不睡了。”顾栖九急着摇了摇头，当即掀开被子，在看到黎梦栖那身白色的寝衣时，又闹了个大红脸，被子再次被盖了回去。

“又不起了？”黎梦栖挑眉看他。

“诶呀，你好烦啊~”顾栖九伸手推了黎梦栖一下，声音闷闷的，尾音有些上扬，像是在撒娇。

黎梦栖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再去逗他，起身穿衣，出了房间。

待在顾栖九身边时，他向来感到一身自在、惬意，整个人也都鲜活起来，这种感觉很微妙，但还不错。

“将军。”已经在门外候着的清画清蓓同他行礼道。

黎梦栖点了点头，吩咐道，“公主已经起了，你们去备些水来。”

“是。”

吩咐完后，黎梦栖先去洗漱，顺道又叫了府上的下人去厨房拿些吃食过来，等回屋时，屋内只见顾栖九身影。

眼下他正坐于梳妆台前，手拿着木梳仔细打理着长发，见状，黎梦栖迈着他那一双长腿三五步就走到了顾栖九身后，很是自然的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木梳。

本是长直的墨发变得微卷，可黎梦栖越看越顺眼，就好像本该如此。

依旧是长辫，可编法又和往日有些区别，发辫上也没了坠饰。

现情况特殊，早饭也不过一碗清粥，搅拌几下好运点的话还能见着一小点的菜叶，不过这要比昨日吃的没有什么味道的硬面饼要好多了。

三两下把粥喝完后，黎梦栖帮顾栖九戴好新换的面布，又给自己戴上，说道，“走吧。”

顾栖九点点头，像是习惯了一样直接伸手去抓黎梦栖的手，黎梦栖也是很自然的牵着他。

等走了好一会儿路，顾栖九才反应过来他们又牵在一起了，耳根子经不住火烤，又开始烧起来。

等到了府门，就见清画清蓓和任乙已经立在那儿等候，清画二人方才是去通知任乙，估摸着时间后也就不再返回，直接同任乙一块儿来府门外等着。

“将军，公主。”任乙同二人抱拳行了一礼，等直起腰时便昂首挺胸，声音比方才还要洪亮十分道，“早上好！”

在军营时黎梦栖就已对任乙这等行径见怪不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分出半点情绪来，和对待顾栖九时的态度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反倒是一旁的顾栖九被任乙那一声吼弄愣了三四秒，等反应过来后才笑着同他说了句“早上好”。

五个人一路朝临时搭建的摊子走过去，和昨晚回来时的情形颇为相似，黎梦栖和顾栖九走在最前方，任乙还是和两位侍女并排走，三个人的眼睛也依旧是在前面两人身上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再齐齐把视线落在那牵着的手上。

等他们到时，其他几位大夫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每个摊子前都已经早早的站了五个人，在见到他们人时，黑沉沉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里面的阴霾都少了不少。

百姓的吃食并不是直接在主道上搭几个灶，用大锅直接炒，而是清理了四五户被大火烧得住不了人的屋子，把百姓愿意贡献出来自家的锅碗瓢盆全摆在那儿，然后炒出来的东西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用大碗或是盆装着，一一敲门送过去。

且放食材锅具的屋子全天都有人围着，以免有人爬墙进来，毕竟黎梦栖还未带人过来时，严道合就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百姓半夜闯宅偷粮。

见黎梦栖和任乙有事，暂且停下处理，顾栖九先去了昨日待着的那个摊子，趁大夫在忙，清画清蓓也离他有点距离，便低着头小声的说道，“009，你在吗？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在的，在的，小主人，你其实在心里喊009就可以啦，我们可以不出声交流哒。】009轻快的说道。

“我忘了。”顾栖九心道，想到自己找009的目的，也不再在这话题上多做停留，问道，“对于这场疫病，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这个、这个，小主人，009现在只是个辅助系统，很多的功能都被关闭了，就算有解药之类的也是不能拿出来给你们使用的。】

“为什么？”

【你可以这样想，一个神仙呢，祂下凡历劫，要是用了法术，这个历劫的意义就没有了，也就失败了。

可是这个神仙呢，祂失败一次，就会多加一次历劫，次数多了，神仙就会一直不停的历劫，渐渐失去自我。】

【为了这个神仙，也为了世界的稳定，009是不可以帮这个忙的。】

“那你上次还给我攻略方法的册子。”

【情况不一样嘛。】

“好吧，我知道了。”顾栖九苦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很失落，毕竟他对009没有寄予很大的希望。

要是009说有办法，那就是意外之喜，要是像现在这样，也只是意料之中。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黎梦栖往顾栖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旁的任乙像是寻到味道一样，顶着他那双亮眼问道，“将军，我们过去看看？”

“嗯。”黎梦栖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迈着他那一双长腿朝顾栖九走过去。

“黎哥怎么过来了。”顾栖九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问他。

“帮忙。”黎梦栖走到他身侧，看着大夫新给的药方和用量，将药材放进左手边的草纸里，等分好后就拿过去给一旁的将士煎药，这样动作起来也要快一些。

昨日顾栖九一直在帮忙煎药，今早来的时候，大夫简单教他认了认药材，便让他帮忙抓药，好在他之前也曾看过几本医书，识些草药，再加上目前所用的药草都极好区分，又有文字标注，倒也不曾出过差错。

“明日午时陆副将会把大夫带过来，之后会比现在轻松些。”

“嗯。”

“神仙，是神仙，一定是神仙来救我们了。”

“神仙下凡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道道高声呼喊将众人的注意都引了过去，每处摊子的大夫在把手中的百姓看完后，纷纷起身，拿着笔和记录病历的册子跑向被人围在一处的摊子。

“让让，让让。”

“你们这些人围在一处做什么，快点散开。”

“让一让。”

几分大夫焦急说道，可死劲往人堆里挤，依旧没开出一条道来，方才其他摊子前的百姓在听到那几句呼喊后都已经围在此处，个个挣着往前凑，想看看那位“神仙”。

那力气，要不是他们骨瘦如柴，还真看不出染上了疫病。

云国百姓向来信奉各路神仙，哪怕云国已经灭国，成了北国的云州，这信不信奉的，还真不能一时改变。

几位大夫互相看了看，眼里个个都流露出焦急与无力，正当不知该怎么办时，就见黎梦栖和顾栖九朝他们这儿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小队的士兵，直接把围在一处的百姓给驱散开。

王副将王丙急匆匆的从另一处地方跑过来，抱拳同黎梦栖禀报道，“将军，方才有百姓从屋中强行跑出，属下已经将人送回去了，只是这些人情绪都有些激动，正在屋里骂着。”

方才那两道声音实在是太洪亮，一个人传一个人，这就让附近屋子里待着的百姓听到，个个像是没了脑袋一样，嘴上念着“神仙救命”，拼了命的往外冲，力气大如牛，拦着的兄弟们险些怀疑，是他们自己染了病。

王丙面上不变，依旧摆着一张脸，只是心里的吐槽一句接着一句。

“嗯，你多带些人看着，免得人跑出来引起混乱。”黎梦栖冷声说道。

“是。”

“将军。”几位大夫见黎梦栖留出了空隙，赶忙出声行礼。

“嗯，几位大夫要做什么便先去做吧。”

几位大夫纷纷面露喜色，拿着笔和本问刚刚是哪位“神仙”在诊治，诊治的又是哪几位百姓。

而一旁被将士驱散开的云州百姓在听到那几位大夫的那句“将军"后，脸色各异，小声的和旁人在交流着什么。

黎梦栖来时并未表明过身份，又一直是带着面布，云州百姓不知晓他也不足为奇，眼下知晓了，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去看他，黎梦栖也不是很在意。

见周围时不时投过来有些怪异又矛盾的打量，顾栖九下意识伸手牵住黎梦栖的手，在抬头看他时，眼里的担心显而易见。

黎梦栖反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像是安抚似的用食指摩梭了几下他的手背，同他在一旁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