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挂断电话，漱了个口就往公司走。

一路上他阴着个脸，碰到的员工看到他都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身子叫了声“江总”。

他刚坐下，小赵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的：“我让原来打听的人去杨氏里问过了，对方说不清楚。”就是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故意不说了。

“可能对方也还没签合同。”江奕思索道，王德初不可能连个备选方案都没有就再次拒绝合作，应该是具体合同还没拟定，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太清楚情况。

但他等不下去了，他不是要抢回合作，他是要杨氏集团滚回老家。一次合作不成功也就算了，现在王德初这么一闹，他江奕不“回报”回去，也不用在这京都脚下混了。

他的公司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有整个江家、他家老爷子的脸面。他给顾扬打了个电话：“喂，帮我查查杨氏集团最近和哪家走的近。”

这种大小的项目吃得下的公司本就不多，而知道杨氏在和江家合作还敢抢的就更少了。他自己也能查，但顾扬那边更快，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

顾扬迟疑了一会：“你们的合作又出问题了？”

江奕“嗯”了一声。

“王德初这个傻-逼。”能把江奕逼到这份上，出的肯定不是简单的问题。就连顾扬这种性子好的人也忍不住了，“我查到就发给你。”

不管查到的公司是哪家，杨氏集团都不可能再在这立下去了，至少王德初要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滚出京都。

江奕点了根烟，继小何的事情之后，他又得在圈子里闹个笑话了。

一阵吞云吐雾，电话响起来，江奕一看，没由头的有点紧张，是老爷子打来的，他接起来：“喂，小奕啊。”

江奕老实巴交地喊了声：“爷爷。”他自小性子就野，脾气又傲，他爸都管不住他，除了他爷爷。

老爷子老轻时候脾气也不好，但他妈走了之后，他的事都是老爷子在上心，可以说老爷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他了。

现在老爷子年纪上来，总说人要修身养性，虽然偶尔也会发发火，但基本都是冲他爸。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插手，但出了事怎么也不找爷爷？”

江奕这才想起来好久没去乡下看老爷子了，心底更愧疚了：“我这还在解决，再说我都这么大了，哪能出什么事都来找您。”他没等老爷子说话，抢着道，“这周末，我一定来陪您。”

老爷子没理会江奕想岔开话题：“杨氏集团这事做的是真不地道，但你也不能这么干！”

江奕“啊”了一声。

“你要是不把杨家的大门拆了，老子我亲自动手。”

江奕哈哈大笑，老爷子在电话那头也一个劲地笑。老爷子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小奕啊，你也长大了，我知道你忙，有空了再来陪爷爷就行。”

“不忙不忙，这周末我一定来。”

“你个臭小子，不忙你还不早点来！”

“爷爷……”

“行了行了，周末我让你王姨弄两只鸡。”

“唉，行。”

挂断电话，江奕想了想，在日历上添上行程，每个月至少得去看老爷子一次。现在公司的事情他也完全上手了，大部分时候公司没他一样能转。

老爷子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总说年轻人都忙。之前他一忙起来就忘了，现在想想真是愧对爷爷。老爷子一直看不惯他爸在他妈没了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再找，所以连带着也不怎么待见吴敏和她儿子。

他爸事业心不重，更喜欢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所以老爷子一直把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从小对他的要求就是要狠，出了事不用怕。

老爷子就怕他和他爸一样，性子软，耳根子更软。所以他的行为处事基本都是老爷子亲手教的，他性子确实也更像老爷子。

江奕叹了口气，手机屏幕上亮起一条消息，是洛羽发来的，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江奕刚要回绝，助理敲门进来，他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顾扬很快给江奕发了邮件，他打印一份出来。

上面显示的杨氏集团从三天前开始频繁和一个境外的公司有联系，新增联系的公司只有这一个。

他看着上面的信息，这个公司注册地、法人都是境外的，虽然注册已经满两年，不过一直没有什么业务产生，基本就是个空壳公司。

但这个公司查不到任何信息，这条线索断了。江奕叫人盯着杨氏集团，这么大的项目不可能不去实地考察就签合同。

又等了两天，杨氏集团那边传来消息，王德初亲自去看了块地。

他手下的人顺带着把这块地的信息也打包发给他，他看着资料上显示的土地性质，是做绿色产业的。

这和杨氏集团的项目八杆子也打不着一起。江奕总觉得这事有很大问题，但又摸不清问题的根本在哪。

他看着照片里的王德初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笑意地在那块地上巡视，怎么看怎么碍眼。

江奕揉着太阳穴，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庄庆尧给他打了电话，他刚想说没空喝酒，电话里庄庆尧的声音还挺严肃：“老江，你在查王德初是吗？”

“嗯，怎么了？”

“他不知道哪找来的公司，说能把城西那块土地的性质变成商用。”

江奕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顾扬嗤笑一声：“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家公司非常有自信，现在两家的合同已经签了，那家公司也在积极地推进相关流程。”

江奕站起身，声音有些尖锐：“什么！”

如果说他们还没有签合同，那他还没这么在意，还能再观察观察。而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等不了。

他们签的合同里不可能没有违约金，这么大的项目违约金肯定不低，难道那家境外公司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除非那家公司的人真的是个傻-逼，不然怎么可能干怎么蠢的事情。就现在的信息来看，除开他们真的有很大把握，几乎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更改土地性质不是不可能，只是非常难。而这种原来是绿色产业的土地成本极低，如果真的把那块土地的性质更改成功了，江奕预估这个项目的成本不足原来的七成。

艹，难怪照片里的王德初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江奕直觉自己不应该掺合这件事，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他没摸清楚的事，他应该放手让他们折腾。

但他如果不管，这个项目要真的这么做成了，这一记响亮的大耳瓜子就甩他他头上了，那这次的脸丢得可比之前那几次大太多了。

他想起刚才老爷子的话，这事他还真不能不管了。

江奕打了一天的电话，一边了解这块土地的性质变更推进情况，一边查杨氏集团其他几个项目的具体情况。

土地的事儿还没什么眉目，杨氏集团在京都刚建得差不多的一个游乐园项目信息到他手里，他一看就乐了。

这王德初估计是真傻-逼，大型游乐园本就对安全性要求很高，他没在一些危险系数高的那几个项目里做手脚，那些室内小型项目可没少偷工减料。大型项目本就数量较少，一个游乐园里最多的还是那些小项目，数量多到令人咂舌。

江奕刚要拿起手机，老爷子电话就进来了：“喂，小奕啊，王德初干的‘好事’可都传到我这了。隔壁的李老头还特地来我屋里说这事，给我好一阵埋汰。你啊，还是胆子不够大……”

老爷子去乡下是和李家的老爷子一块去的，两个老头年轻时是过命的交情，老了就挑了两块相邻的地当邻居，日常也能做个伴。

江奕眼皮子直跳，这件事情的传播速度快到他有些不安。他还没来得急抽丝剥茧找到里面有用的信息，老爷子已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估计李老头给他挤兑得不轻。

“杨家以前是还不错，可惜年轻一代不中用，眼皮子太浅。要是他杨家在京都立得下去……”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杨家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除非杨家老头亲自来我这道歉，不然他杨家甭想在京都混下去。”

京都的杨氏集团分公司是杨家现在的当家人杨斌全权让他儿子杨文凌管理的，杨文凌基本就是杨家的下个当家人，来京都拓展是历练，也是考核。

杨氏集团的构成比较复杂，杨斌有两三个堂兄妹，他们在杨氏集团也有股份、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杨斌肯定是要不留余力地托举自己儿子上位。

只是这杨文凌确实目光短浅，王德初的种种行为背后肯定也是他默许的。光凭王德初一个分公司总经理的职位，还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江奕开口就想劝老爷子：“爷爷，这事还不至于，没这么严重……”

“我都说了你别管，老子是老了，不是死了！他奶奶-的，老子还治不了一个杨家了……”老爷子越说越气，最后几句几乎是在咆哮，听上去真是中气十足。

江奕噤了声，这件事确实是杨家做的不地道，也不是说他江家就能压杨家一头，只是杨家在京都这里的只是一个分公司。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杨家也不是什么龙。

他好说歹说哄得老爷子气消了一点，但老爷子决定好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奕也没想能劝通老爷子，就是想尽量别把事情闹太大。

挂了电话后，他心底的不安更强烈了，这件事情的发展程度太快，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他连缰绳都还没摸到，事情的结局就差不多定下了。

公司在做的其他几个项目也到节骨眼上了，他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暂时搁置下来，总不能为了杨家几个傻-逼，别的事情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