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快亮了。
一整夜没合眼的两人看着窗帘上映出的亮色，不约而同地想着：再不从眼下这尴尬的姿势中挣脱出来，就要被陈深撞见了。
“小沈哥……”季丞先开了口。
“起开，你压到我了！”沈烨喘了声粗气。
“嗯。”季丞从沈烨身上爬起来，然后拉了沈烨一把，道，“对不起。”
沈烨冷笑一声，从茶几上取来抽纸盒，胡乱扯了几张纸在嘴唇上按了按——兔崽子，咬得可真狠。
“我想说的都说了。”季丞笑了一声，只是笑容有些苍白，“我肖想你许多年了，从十二岁、十三岁，还是更小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了。我爱得并不坦荡，我对你存了许多说出来，可能会污了你耳朵、会让你避之不及的念头。可怎么办呢，人不能总是憋着，憋得狠了会疯、会死。”
“所以呢？我今天要是转身走了，你会去死吗？”沈烨问道。
季丞的表情一僵。
短时间的沉默过后，季丞道：“想怎么处置我，那是你的事。可之后我要做什么，那是我的事。”
“你他妈威胁我？！”沈烨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点着了，一把揪过了季丞的领子。
季丞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妈的！”沈烨骂了一声，抓着季丞的衣领，将他按在了沙发上，随即抬起一条腿，拿膝盖压在他身侧。
季丞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
“老子不喜欢被动。”沈烨舔了下嘴唇，然后俯身下去，两人的唇再一次贴到了一起。
和没什么接吻技巧，只会疯狗乱咬的季丞不同，沈烨的吻可谓极尽缠绵与挑逗。趁季丞失神的空当，他的舌头直接滑进了对方的口腔，缠上了对方的舌尖。
“小沈……哥……”季丞一脸懵。
“怎么，你废话还没说完？”沈烨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道，“很久没一次性听你说这么多话了，我倒是很乐意听你多说几句，抱怨也好，发疯也罢，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把最近一直想做却憋着没做的事做了。”
“等……”季丞一口气没喘匀，又被沈烨封住了呼吸。
陈深是被尿憋醒的。
他去洗手间解决完之后，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季丞和沈烨的吵架声，于是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他怀疑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要不然就是在做梦。
原本被动的季丞已经化为主动，他箍住沈烨，用力地回应他。
唇齿纠缠间，彼此似乎都尝到了血腥味，可顾不得那些了，两人亲吻得越发凶狠。
不满于只是亲吻的沈烨撩起了季丞的上衣，摸上了他的腰。
季丞立马有来有往，伸手去解沈烨衬衣上的扣子。
陈深只觉再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了，于是仓皇转身，想要逃走。
可他转身的动作太急，猛地撞到了墙上，当即捂着鼻子发出了一声痛呼。
于是，正在沙发上缠绵的两人同时停住了动作，不爽地看了过去。
不应该尴尬吗？
陈深不知道这两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但被两双蕴含不满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倒是生出了一点儿打扰了别人办事的羞愧感，于是好一番含胸缩背之后，灰溜溜地回了房间。
“小沈哥。”季丞直起身子，把收回的目光落到了沈烨身上。
有些事不能糊里糊涂地做了，他得求个明白。
“你不是想要我吗？”沈烨扶着沙发靠背，撑起身子，道，“我是你的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吧？”季丞问道。
“我认为眼下的情况已经够明了了，你喜欢我，很巧，我也喜欢你，咱们两情相悦。”沈烨道。
“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季丞并不信他。
“日久生情？见色起意？谁知道呢。”沈烨抬起季丞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会暗恋人了。没能配合你来一出青梅竹马是我不对，作为赔礼，我许你一生到老，好不好？”
季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忘了该如何正常地吐息。过了好半天，他红着眼睛说道：“你不要耍我。”
“我沈烨虽然随便就能脱裤子，但从不玩弄感情，这点你是知道的。”沈烨攥着他的手，道，“我以为像我这种人，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什么人了，可没想到猝不及防地动了一回心，居然是对你，我其实很惭愧……如果可以，我倒更希望我才是压抑着感情，偷偷喜欢的那个人，而你，这辈子过得更平顺一些，结婚、生子，过寻常人该过的生活。”
“沈烨。”季丞定定地看着他。
“叫哥。”沈烨道。
“小沈哥。”季丞立马改口。
“踏出这一步，咱们就再也回不去了。”沈烨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眼底突然有些酸涩，“过去，我想去季叔叔、张阿姨坟前祭拜却没去，是因为缺乏勇气，打后，我是没脸去了。”
“多年的妄想成为现实，他们应该替我高兴才是。”季丞搂过沈烨的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乞求道，“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都这个岁数的人了……”沈烨不自在地龇了下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懂就行了。”
“再说一遍，求你。”季丞却不依不饶。
“好，喜欢你，我喜欢你。”沈烨说得很有几分敷衍，一边说一边感到牙酸。
听的人却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没有那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胸襟，以为把话说出来，等待自己的只有万劫不复，可没想到沈烨居然对自己的感情做出了回应。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又是因为什么才喜欢上我的？
季丞很想问得更明白一点，可又怕沈烨不耐烦了，会一手打破他的美梦。
毕竟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从昨天中午一直饿到现在了，”沈烨按着自己吱哇乱叫的肚子，痛苦地问道，“能不能给我下碗面，就上次做的那种就行，量大一些。”
“好。”季丞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搂着沈烨的手。
虽然身体上没有得到餍足，但精神上得到满足的男人一样很好说话。
季丞一走，沈烨立马瘫倒在沙发上。
“难怪那么多人选择隐婚。”他嘀咕了一声——有家、有喜欢的人、有个奔处，原来是这么一种感觉。
想起徐佳仁说的在自己脸上看到了疑似人夫的表情，沈烨摸了摸脸，疑惑道：那是一种什么表情？不会很油腻吧？
吃过早饭，沈烨再一次扮上慈父，送陈深去了学校。
路上，陈深拿余光偷偷地瞄着沈烨，几番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沈烨道。
“咳。”陈深战术性地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问道，“那个，你和季叔叔……在交往吗？”
沈烨“嗯”了一声。
陈深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从班里女同学那儿听来不少所谓的腐文化、男男CP，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两位叔叔身上，他多少有些接受不能。
沉默着下了车，陈深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假如你们两个哪天吹了，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跟谁？”
“老子才第一天谈恋爱，你他妈盼着我一点儿好？！”沈烨降下车窗，好笑又好气地说道。
“噢……”陈深低下了头。
“要往好了想啊，少年！”沈烨把身子探到车窗外，道，“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了！”
“嗯……”
“而且，我们两个凑到一起，你也不用担心会给你搞出个弟弟或妹妹来，让你失宠了。对不对？”
打发走陈深，沈烨透过反光镜向后看了一眼，微笑着问道：“你是自己主动把照片删了，还是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