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丧门星,丧门星……
处理完沈建国的丧事后,沈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全是这个词。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不仅连累得季叔叔和张阿姨丢了性命,还害得自己老子不得好死。
这两天,老家的亲戚轮番来过了,谁见了他都得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冷的天,沈建国会冻死在外面。见他不回答,便劈头盖脸地骂。
沈烨面上一片麻木,可那些人说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我也想知道我是个什么品种的瘟神。”沈烨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喃喃道,“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不得好死,和我走得近的也不得好死。”
我就活该孤家寡人吗?
刘奶奶在外面敲了敲门,问道:“烨啊,在不在?”
“在。”沈烨强装镇定地说道,“奶奶,我没事,您别操心了。”
“你开开门啊!”刘奶奶哪里能放心。
“我换衣服呢,待会儿得去打工。我说我一连旷工这么多天,老板会不会怪我啊?”沈烨努力装出一副轻快的语气,道,“您快回吧,我等下换好衣服,就直接出门了。”
“好吧。”刘奶奶叹了口气。
沈烨跟着叹了口气。是得出门了。
“得离开这里了。”
隔壁死过一对对他照顾有加的夫妻;这个家里原本该有一个沈建国,可因为他的拒绝,活活冻死在了外头。
这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我能去哪儿呢?
找到第一次见秦姐时,秦姐给他的名片,沈烨拨通了秦姐的电话。
“喂,秦姐,是我,沈烨……”他顿了顿,换上一副轻快又轻佻的语气,问道,“还需要我陪您喝酒吗?”
“正在喝呢。”那边的女人笑了声,意有所指地说道,“但如果你要陪我喝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把面前的‘酒水’换了。”
“是吗?”沈烨笑了一声,道,“那就换了吧。”
挂断电话,他稍微收拾了几样东西,带着去到了秦姐提供的住处。
这一去,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也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站在院子里,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奶奶家和陈婧家亮着的灯光,嗫嚅着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向前迈出了步伐。
他走得太急,不知道在他身后,其实发生了一些事——
就是这一晚,季丞来找过他。
也是这一晚,陈婧再一次孕吐时,终于惹了好不容易从脑血栓中微微好转的陈广志的怀疑。在陈广志的逼问下,陈婧承认自己怀孕了,并说了“这是沈烨的孩子”。
沈烨坐上了出租车,车子行驶得那样急,把一切都甩在了后头。
“小沈哥……”少年的哭声他听不到了。
“我和你妈两个清清白白地做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婊|子?”陈广志暴跳如雷的辱骂他也听不到了。
“没错,我就是个婊|子了,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你要不打死我,将来我就弄死你!”女孩自轻自贱的话他也听不到了。
到秦姐那里之后,沈烨的手机因为欠费停机了。
他拖着一直没有续费,拖着,拖着,拖得久了,干脆也就不用那个号了。
他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以一个逃兵的身份,过了这许多年。
“奶奶……”
多年以后,沈烨抓着刘奶奶那已经失去了温度的手掌,茫茫然地想:我当初要是没走,如今会是什么样?
刘奶奶能不能活得更久一些?
季丞脸上的笑容能不能再真诚几分?
陈婧能不能过上寻常的日子,从而不至于走到自杀这一步?
以我过去那点儿圣母病,说不定真就认下那个孩子了。
再往前一步说,陈婧再多纠缠我几年,我会不会干脆娶了她呢?
得到刘奶奶去世的消息,原本正在自己写的科幻电影——《第五大洋》拍摄现场的季丞离开了剧组,匆匆赶来了医院。
外面的雪下得正急。
季丞走进病房时,镜片上带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头发和毛领上沾染的雪花还未来得及融化。
“小沈哥。”他看了眼病床上面容安详的老太太,伸手拍了拍正趴在病床边的沈烨,轻轻地唤了一声。
沈烨把脸往病床里埋得更深了一些,没有吭声。
季丞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后虚搂过沈烨。
不知过了多久,沈烨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季丞。”
身后的人明显一愣。
“明明是我害你失去了双亲,却十多年里对你不闻不问,”沈烨哽咽着直起身来,却没有脸转回身去面对季丞,“对不起。”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
“你一定是恨我的吧?我这人……”沈烨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折腾了这许多年,看起来活得人模狗样,其实什么都没有,我把重要的人全弄丢了……”
外面的雪始终没有要停的迹象。每一片雪花都轻飘飘的,可一层一层地覆在松树上,却像是有千钧重,竟把松树压得变了形。
沈烨觉得自己就像外面那棵老松,身上背负着无尽的自责与愧疚,根本无法挺起腰背,抬起头。
“你还有我。”季丞把怀里的人由虚抱改为了亲密的拥抱。
沈烨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我啊,跨越了十年的时光来到你面前,不是为了恨你的。”季丞把脸埋进了沈烨的颈窝里,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我只是想再见到你。”
沈烨侧过脸,垂眸看向这个短暂地卸掉假面,露出了一点真性情的大男生。
只有他了。
那些被他遗忘在旧时光里的人,如今只剩季丞了。
几天后,收拾好心情的沈烨去到了录音棚,开始了新专辑第一首歌的录制。
新专辑的名字被他定为了《旧时光》,而先行曲的名字叫《奶奶》,歌词是他自己写的。
很明显,这张专辑将不同于他以往或混乱或色气或妖娆的风格,主打温馨风。
专辑名和歌名早在几天前就被曝光了,最近热搜上铺天盖地的词条全是在讨论这个——
#沈烨新专辑#
#沈烨的新风格#
#旧时光里的奶奶#
#给魔王当奶奶是一种什么体验#
“魔王”是粉丝对沈烨的昵称,只因他英文名叫“Satan”。
为了附庸偶像,粉丝们还给自己取了个自恋又中二的粉称——Fallen angel,堕天使。
路人因为厌恶,称之为“堕天屎”。
堕天使们见哥哥屠了热搜榜,纷纷凑起了热闹——
老公看我,我粉了你这么多年,也算是你旧时光里的人了吧?
啊啊啊,会不会有专门的一首歌,是写给粉丝的啊?
哇,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很有可能!
可惜,不久后沈烨轻飘飘地扔出去一句回复,粉碎了粉丝们所有的幻想:不想你们活在我的过去里,希望你们活在我的未来。
听起来是在媚粉,可粉了他多年的堕天使们却再明白不过,他的意思是:新专辑跟你们没关系,滚!
其实按沈烨的性格,他可以说得更直白一点,毕竟他是圈里出了名的毒舌,而他的粉丝在他的“迫害”下,多少都有点儿抖M。
像这般迂回的回答,可以说是沈烨少有的温柔了。
结束录音的沈烨走出收音室,在控制室的转椅上坐下,接过刘琳琳递来的手机,随口问道:“谁打的?”
“曲甜甜。”刘琳琳小声说道。
“哦?”沈烨挑了下眉。
曲甜甜是最近正当红的小花,半年前与沈烨在一场颁奖典礼上碰了一面,两人当即擦出了火花,典礼结束后就去开了房。
干柴烈火了一晚上之后,沈烨拔吊无情,不再和曲甜甜联系了。
曲甜甜纠缠了一段时间,自觉没戏,只得放弃。
时隔半年,也不知她打电话过来,是想干吗?
只见沈烨用他那张又俊又欠的脸,堆起了虚情假意的笑,问道:“嗯?《第五大洋》?真巧……明晚?我想想……嗯,可以,约在哪儿?要不要我顺便探个班,帮你提升一下话题度?”
刘琳琳知道那姑娘想做什么了……
她是想做。
见沈烨挂断了电话,刘琳琳问道:“你不是号称绝不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过两次夜吗?”
“为了方便,偶尔也可以变通一下。”沈烨道。
“什么方便?”刘琳琳莫名。
“《第五大洋》的剧本是季丞写的,他目前正在跟组。”沈烨伸了个懒腰,解释道,“我明天原本也打算去剧组探个班,找季丞吃个饭,这下正好……”
“可以顺便约个炮。”刘琳琳懂了。
十年后再见季丞,沈烨肯定是骚不起来了
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