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丞再次见到沈烨,是在一周后。
彼时,沈烨已经在岛城买好了房子,并把刘奶奶接到了家里。
季丞带上陈深,开车到沈烨发送自己的地点。
看着眼前这座占地面积不算夸张,但因为位置优越,一看就很烧钱的别墅,季丞并无多少反应,但陈深却有些愣神。
之前因为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和变故,他整个人都处于蒙圈的状态。
眼下,尘埃落定,他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名的编剧子禾成了他的监护人,巨星沈烨成了他爸!
是的,沈烨虽然放弃了陈深的监护权,可认了陈深当干儿子。
隔着一通电话,他已经把陈深未来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在哪儿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考上好大学该如何,考不上又该如何,这期间该培养一下什么兴趣爱好……一切都被他计划好了。
由于季丞没有提出异议,寄人篱下的陈深自然只能接受。
不过有件事在陈深看来很奇怪,季丞这人在面对别人时冷漠到不近人情,可对上沈烨,他似乎可以毫无底线地包容对方,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很快,陈深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那个百依百顺的人,分明是沈烨。
来到沈烨家中,陈深把带来的水果放下,冲着原本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沈烨干巴巴地喊了声:“沈叔叔。”
“叫什么叔叔?”沈烨笑了笑,道,“叫爸爸。”
陈深脸一黑,总觉得这话像在骂人。
“别快为难深深了。”
好在这时,刘奶奶被护工用轮椅推着走了出来,及时制止了沈烨这上赶着喜当爹的行为。
“奶奶。”陈深终于见到熟人,雏鸟归巢似的,一溜烟地跑到了刘奶奶身边。
“哎。”刘奶奶应了一声,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季丞。
“小丞。”她招了招手,示意季丞过来。
季丞温顺地走上前。
刘奶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问道:“这些年去哪儿了?听说你一早住在姑姑那儿,后来呢?”
“一直都在姑姑那儿。”季丞道,“不过上了高中后,我就开始住校了,大多时候都是和同学们待在一起。”
“过得好吗?”刘奶奶问。
不远处,原本烂泥似的沈烨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
季丞过得好不好,也是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他怕季丞说自己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因为怕,所以不问,掩耳盗铃地认为只要不提及,那些糟糕的过往也就不存在了。
季丞却只是笑了笑,道:“我过得很好。”
他的声音磁性且柔和,按理说会让人倍感亲切,可刘奶奶却明显感觉到了疏离。
这个笑容和煦、举止端方的年轻人和沈烨不同。
有些人隔了十多年,音容笑貌未改;有些人隔了十多年,模样似旧,人非昨。
沈烨、陈婧、季丞,这三个孩子估计不太讨老天爷喜欢,个个命里带灾。
陈婧扛不住折磨,已经走了。
剩下这两个……
“以后没事了,多过来玩玩。”刘奶奶攥着季丞的手更紧了些,“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沈烨。”
“现在也喜欢。”季丞笑着说。
沈烨的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掉地上。
因为分神去听刘奶奶和季丞的谈话,游戏里的自己已经被人杀得滴血不剩。
“你大爷的!”他骂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骂游戏里的敌方还是害自己分神的季丞。
重开一局有些浪费时间,他扔掉手机,随意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王阿姨做。”
“不用麻烦了。”季丞道,“我约了人吃饭,下次吧。”
“是吗?”沈烨皱了下眉,认为他是在找借口。
“真的。”季丞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约了陈深即将转入的那所学校的校长。”
“噢。”既是正事,沈烨便不能强加挽留了,“那下回再说。”
“嗯。”季丞轻轻地应了声。
临走前,季丞随意地问了句:“听说你明年打算出新专辑?”
“是呀。”沈烨拢了拢自己大敞的衣领,把人送到门口,道,“不过还没着手做呢,目前只打造了概念,设想了大概的主题、风格和情感。”
“需要我帮你写几首歌吗?”季丞问。
“嗯?”沈烨愣了下,“怎么,除了编剧,你还是词作?曲作?”
“不,我作曲方面的能力有限。”季丞道,“不过你要是需要写词或填词,我可以试试。遣词造句方面,对我来说不难。”
确实不难。
毕竟学渣如沈烨这样的人,偶尔也能给自己写两首歌词。
而季丞作为与文字打交道的专业人士,金句、结构、情绪等信手拈来,随便写写都好过自己。
只不过……
“你这算是不务正业吧?”沈烨说,“以你如今的成就,找你约剧本的公司不少吧?当词作可比不得当编剧,一首歌词最多能卖几千块,少则只有几百块。”
“没关系,我只打算给你一个人作词,”季丞笑着说,“别人那里,我是不会浪费时间的。”
“行吧。”沈烨问道,“你要价多少?”
“不要钱。”季丞说。
“是吗?”沈烨挑了下眉,眼尾处形成了一个风流又惑人的弧度,道,“这可是你说的。要知道我沈烨是圈里出了名的老貔貅,占便宜等不到明天。”
“没关系,我的便宜随便你占。”季丞难得开了句玩笑,然后带陈深坐上车。
沈烨看着他那辆不起眼的黑色本田UR-V,心说当编剧是不是也挣不到几个钱?
这车也就二三十万吧?
这小子混得有点儿惨。
目送季丞的车子驶出大门,沈烨叹了口气,问身边的刘奶奶:“奶奶,你说我欠了季丞的,该拿什么还?”
“那得看他想让你拿什么还了。”刘奶奶道。
“嗯?”沈烨看向刘奶奶。
刘奶奶却没打算多说。
她活了八十多岁,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精,自认为有些事看得很透。
可看得透不代表要说透。有些事,是说不得的。
她把目光投向院子里那几棵掉光了叶子,开始为过冬做准备的果树上,喃喃道:“眼瞅着一天冷过一天了,也不知道这些树用不用保暖。不管它们,明年还能发芽吗?”
“能吧。”沈烨道。
“这可说不好,”刘奶奶笑了笑,道,“我今天被小赵推着出门走了一圈,发现外面的树有裹保温层的,有挂营养剂的,也不知如今的树怎么活得这么金贵。”
“咱们这些树没事。”推着轮椅的赵阿姨说道,“这就是些普通的杏树、桂花树,没那些讲究的。”
“是吗?”刘奶奶来了精神,道,“桂花树好啊,开出的花可香;杏树也好,春日里开花,夏日里结果。”
沈烨眼里的植被没有好赖之分,他觉得无趣,转身想要回屋。
“当一棵树真好啊,”身后的刘奶奶发出一声轻叹,“暖和了就发芽,冷了就落叶,虽然枯荣交替,可芯不死,它就能一直活着。”
沈烨停住了步子。
“人就不一样了,”刘奶奶继续道,“一上年纪啊,全身的零件都变得不好使了。说不定哪天眼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呢?”沈烨可听不得她说这种话,折返回来,蹲在了刘奶奶面前。
刘奶奶笑了笑,伸手帮他把一边垂下来的鬓发别到了耳后,道:“小烨啊,我大约是陪不了你太久了。”
“奶奶……”沈烨想像过去那样,把脸贴到老太太膝上撒个娇,可目光触及老太太那两条因常年没有下地走动,而萎缩得不成样的伶仃细腿,又赶紧打住了。
时间走得那样紧,硬是把原本就瘦削的老太太削得只剩一把骨头。
老太太的精神也不太好,大约是坐得久了,看起来有些萎靡。
奶奶不会也要走了吧?
巨大的恐慌瞬时笼上心头。
“多陪陪我啊,”沈烨的声音里带了些委屈,“我才刚找回你……”
回忆篇再写几章,俩男主就开始走感情戏了~
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