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委屈巴巴的语气,沈潇茗噗嗤一笑,凑上去啄了一口他的唇:“我哪里欺负你了?我宝贝着你呢。”
曲衍森幽怨地瞪着她:“……”
“好了,我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沈潇茗戳着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告诉他:“Andrew答应我先和沈震云合作,然后传达一些有用的情报,今天他捎我一程,我顺便问了一下沈震云的动静,结果我发现他这个碟中谍根本不上心。”
触碰到他的胡茬,沈潇茗又收回手指,一脸嫌弃:“胡子拉碴的,难看死了。”
曲衍森眼里挂着亮亮的泪珠,像一只眼巴巴盯着她的小狗。
沈潇茗又爱不释手地薅着他的头发:“吃醋了就直说,今天你以下犯上我勉强原谅你了,下次再敢这样,我就——”
话还没说完,她就把手里的包挂在男人的脖子上,施令:“跟上。”
曲衍森跟着沈潇茗回了公寓。
前者后知后觉,试探地问:“你在找Andrew打听什么?德森之前的事吗?”
沈潇茗脱下高跟鞋,在玄关处挑眉看他:“你猜出来了?”
早在黄原松与德森的关系水落石出时,曲衍森就发现沈潇茗不止关注学术造假一案,且她调查的事已经超过庭审所需的材料,足见她对德森的关注之深。
曲衍森怕冒犯她的边界,一声不吭地把她的高跟鞋收进鞋柜。
沈潇茗坐在沙发上,道:“你知道我父母是因车祸去世的,警方给出的死因是疲劳驾驶,但我不相信。第一,听我爸爸的下属说,在车祸之前,我爸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但是我爸的体检结果完全没有查出问题;第二,我妈妈是个谨慎的人,她不会放任我爸开车,配备司机反而是个保险的做法。”
这些怀疑,从她渐渐了解她的父母开始,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怀疑过很多人,比如当年和沈氏竞争的企业,最后锁定了沈震云,因为无论是利益还是手段,他的嫌疑最大。但是她暗中调查、旁敲侧击,都一无所获。
直到她出国跟Andrew结婚,沈震云在她身边编织的信息茧房才露出一丝端疑。随着她站稳脚跟,沈震云终于着急地将德森推上舞台,让德森进入她的视野。
而之所以确定是德森,是因为她在无意中得知,德森的董事长魏达曾是她父亲的家庭医生。
于是,她让燕苗全力调查德森,配合着黄原松的事情,她的行动更加理所应当。
沈潇茗拿出一份文件:“我让燕苗调查学术造假时,还让她给我整理了一份德森早期员工的名单。前段时间,我找他们一一问过话。”
曲衍森:“问出什么了吗?”
沈潇茗:“与我父母的死有直接关联的,没有。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德森成立之前,是一个研究所,其中一个实验室发生意外事件,导致实验组三名成员全部死亡。”
曲衍森反应过来:“是化学试剂泄露?”
沈潇茗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张星翰的妻子告诉我的,她还跟我说过,德森的管理机制有些问题。”
“对,魏达不允许实验室之间交往过密,我怀疑其中有猫腻。”
曲衍森随即想起什么:“今天沈震云找我了。”
沈潇茗一猜便中:“他想拉拢你?”
“嗯。”沈震云这么心急,就怕沈潇茗顺藤摸瓜,这才想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曲衍森不免担心:“我想沈震云早就派人监视你了,这个信息是不是故意放出来误导你的?”
“有可能。”沈潇茗打了个响指:“不过,我找到了二十五年前关于这件事情的报告,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曲衍森皱眉:“可实验组的成员全部死亡了。”
“但是沈震云估计没有想到,最后一个死亡的成员曾经向报社举报过德森,所以真相并没有完全被掩埋。”沈潇茗狡黠一笑:“燕苗找到了当时的记者,不过需要你的律师证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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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代的发展,报刊亭逐渐被淘汰,但是在京都的一个旧小区内,一处报亭附着于小卖部,被筛留了下来。
大爷头发斑驳,精神却很足,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跟着他们的问题仔细回忆:“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当年确实有人向我们举报一个生物制药公司,他说他的同事相继去世,怀疑是被灭口了。”
沈潇茗追问:“为什么他会怀疑是被灭口?”
老板“欸”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的治安环境,而且公司还施压不让议论,警方也当做意外处理了,这种情况怀疑是杀人灭口太正常了。”
沈潇茗也不去抓他的逻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这个举报人最后死了吗?”
大爷摇摇头:“不知道,我们正准备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警方突然查封了那家公司,我们介入不进去,最后放弃了,他也没有再联系过我们。”
沈潇茗:“你能跟我们描述一下那名举报者吗?”
老板这才狐疑地看着他们:“这个案件怎么了?我记得当时警方公布消息,说是因为实验室化学试剂泄露导致人员中毒死亡,现在是要重新调查吗?”
曲衍森面不改色地掏出他的律师证:“我们正在调查一个类似的案件,但是找不到接触过这个实验室的人,最后这位举报人的朋友告诉我,他曾经找到过你,所以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大爷年轻时和律师打过交道,自然相信他的说辞,不过面对沈潇茗的问题,只能表达力所能及:“我也只知道这些,或许你们可以找当年的警员询问,他们会比我更清楚一些。”
沈潇茗只好作罢:“谢谢你提供的信息,你要是想起什么可以打我的电话。”
曲衍森却突然出声:“不对,如果是化学试剂泄露,他身为实验室成员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怀疑是杀人灭口,一定是有原因的。”
听此,大爷惭愧地低下了头:“你说的没错,但那时我们不可能绕过警察去调查案件。”
曲衍森点破:“我的意思是他应该告诉过你怀疑的原因。”
大爷又仔细想了想:“好像他说过一个疑点——等一下,我年轻时有记笔记的习惯,我回家找一下有没有记录这件事。”
半个小时后,大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本子,翻出一页,上面赫然记录了举报者当时的话:“我们实验室主攻方向是镇定类药物,我国对这类药品的监察力度很大,所以我们每使用一次原料都会记录在案,但是他们出事之后,我翻阅原料记录,发现半成品的量和所消耗的原料的数量对不上,所以我怀疑丢失了一部分半成品。”
当时作为记者的大爷发问:“这和杀人灭口有什么关系?”
举报人:“我怀疑有人偷窃我们的半成品,很可能是公司高层,最后被我同事发现了!”
记者:“所以你们的半成品是具有成瘾性的药品?”
举报人:“是的,如果是盗窃之后拿去交易是属于贩毒,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半成品,它的化学性质不稳定,有很大的副作用。”
记者:“具体讲一下。”
举报人:“如果是成分不稳定,药品里的很多衍生物会导致一系列严重的副作用,比如精神恍惚、呕吐甚至惊厥,也可能会加重心肺功能负担,更有可能上瘾。如果是含量问题,药物过量不仅会产生上面的副作用,还有可能威胁生命安全。”
沈潇茗和曲衍森对视一眼,问道:“举报人有什么异常吗?”
大爷摇摇头:“我当时也有过这个怀疑,但是你看他说话逻辑都很正常。再说了,他本来就是研究这个的,还会栽在这个上面吗?”
但是,这名研究人员确实最后还是死了,尸检结果更是让尸体本人都怀疑的“实验室化学试剂泄露导致的慢性中毒”。
这时,沈潇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于筠打来的电话。
心脏莫名一紧。
她小心翼翼地点开接通键,于筠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小姐,沈先生心脏病发作,现在正送往医院抢救。”
……
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在急救,于筠的神情比较镇定,让俩人的心也落了下来。
于筠:“因为家庭医生抢救及时,这次有惊无险,不过医生说先生的心肺功能进一步衰竭,家里的设备不能满足需求了。”
言外之意是,沈易遥以后只能呆在医院。
沈潇茗有些难过,她能感受到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只能安排老人家住进一向抗拒的医院。
她质问一旁的家庭医生:“前天的体检不是说结果没问题吗?”
“我们已经很注意沈老先生的情况了,但是人老器官衰竭本就不可逆转,望您理解。”
于筠也帮忙解释:“沈先生这几年确实也有过这种情况。”
沈潇茗想起刚刚看到的谈话记录,眉头一拧,为确保万一,提出:“再为爷爷做一次全科检查。”
家庭医生立刻反对:“现在沈先生的身体不易移动,做不了全科检查。”
沈潇茗正打算退而求其次,化验血液里面有没有不明成分,家庭医生却坚持道:“其实以沈老先生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后的日子了,我们建议治疗还是以减轻痛苦为主,至于……”
曲衍森看见沈潇茗眼里染上痛色,立刻打断家庭医生的话:“先等沈爷爷醒来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熄灭了下来,医生推着沈易遥出了急救室。
经过这一遭,沈易遥的脸色更加灰败,沈潇茗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爷爷。”
沈易遥微微张开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脸。
沈易遥在见到她的那刻,肉眼可见地陷入一种安宁。
沈潇茗人忍不住弯下腰,伸出手抚摸着爷爷的白发,突然听见老人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琼川……”
沈潇茗强忍着泪水,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不甚清醒,伸出手,想抹去眼前人的眼泪,却无力地垂下,最终只能说:“琼川,对不起……”
沈潇茗和父亲沈琼川长得像,顾不上沈易遥将他们认错,急切地握住爷爷的手,终于,老人睡了过去。
走廊上,曲衍森柔缓地拍着沈潇茗的背。
这几日她的大脑始终绷成一根弦,连哭声都无比克制。
窗外骄阳渐弱,又掺杂着冷风,曲衍森拥住她,抚去她的泪痕,声音宛如初春的枝芽,带着清新而柔嫩的希望:“沈潇茗,趁着太阳下山前,我们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