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法庭上的完美配合，让曲衍森忘记了他们正在吵架。

不过也佩服沈大小姐公私分离的作风，这个时候还能揪他的错。

曲衍森平静且柔和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星翰和你都有海外经历，也有共同话题，他邀请你也是人之常情。”

沈潇茗嗤笑，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毕竟我结过婚，共同话题又加一个。”

曲衍森一双晦暗的眸子笑意全无，又像是忍耐般盯着她。

沈潇茗不以为意。

张星钰胆战心惊地缩着脑袋。

沈潇茗将请柬收进包里，和张星钰说话：“转告你表哥，我有空会来的。”

张星钰小鸡啄米点头：“好的，沈前辈。”

说完，沈潇茗就走了。

按照沈大小姐的性子，这话极有可能是客套。

毕竟要她牺牲时间去参加一个半生不熟的大学同学的婚礼，还要面临老同学无聊的寒暄和叙旧，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连曲衍森也没抱希望，以为她那些话只是赌气。

大年初三，张星翰婚礼采用中式传统婚礼布置现场，邀请的都是一些亲朋好友，曲衍森和杨子博自然是其中之一。

多年不见，他们聊过往，聊法学的发展，也聊如今的生活。

大部分同学已经结婚，甚至已经有小孩，杨子博回答问题的间隙还要视频逗女儿，大家似乎过得平凡而幸福。

唯有八卦曲衍森时，他们竖起了耳朵，结果得知曲衍森连女朋友都没有，都失望地撇了撇嘴。

“三十而立，曲律师，你还要打光棍到什么时候？当年连江素薇学姐都看不上，总不该想找个天仙吧？”

杨子博大笑：“放心，我们森哥心有所属了。”

曲衍森一口酒呛住。

“谁啊？哪家姑娘能俘获我们曲大律师的心？”

杨子博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这个嘛——”

他们正要聆听这个答案，婚礼现场出现的一道倩影，纷纷惊掉了下巴。

沈潇茗？

张星翰邀请了沈潇茗？细想张星翰和沈潇茗都是京都本地人，当年也说过几句话，老同学发个请柬到不奇怪。

但是，沈大小姐居然答应了？

同班同学都知道沈潇茗一毕业就去了美国，都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自然断了联系。

可没想到，沈潇茗很给张星翰面子，不仅备上卡地亚对戒，还有9999的份子钱。

新娘和新郎是高中同学，自然听说过隔壁国际学校有一个才貌双全的校花，放弃国外大学保送资格后进入京都大学法学院，更是蝉联法学系四年第一。

如今在婚礼上看到这个传奇人物，新娘小鸢难掩仰慕：“您好，沈小姐，我叫盛晓鸢，早听星翰说起你，今日匆忙，招待不周，失敬失敬。”

沈潇茗微微一笑：“谬赞了。”

“衍森。”张星翰还纳闷曲衍森对沈潇茗的到来毫无反应，便故意撮合：“这里就数你和沈同学最熟，麻烦你招待一下沈同学了。”

后者始终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旁边的同学打趣：“衍森当年没少为沈女神跑腿呢，这么多年没见，还不赶紧把酒满上。”

曲衍森扯了扯嘴角，很想说，不止当年，他现在仍在“服侍”沈潇茗，若不是及时打断奴骨，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不过此事已经打结，他没有说话。

沈潇茗却不屑：“曲同学现在是一件案子咨询费一万元的大律师，怎么好意思安排他做这种低三下四的活呢？”

曲衍森面无表情：“劳动不分贵贱，一杯酒而已，为老同学斟满也是应该的。”

沈潇茗紧逼着他：“是吗？那你怎么不倒？”

曲衍森拿过启瓶器，倒了满满一杯，递给沈潇茗。

全程快如流水。

沈潇茗眼底冒火，猛地拍开他的手，曲衍森早有预料，手稳如磐石，一杯酒只溢出一点。

“……”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俩人不对付。

回忆不齿，当年的曲衍森同样心高气傲，仅仅是报恩就做了这么多撇下自尊的事，现在是扬名四方的律师，又怎堪提起贫穷的过去？

如今见面剑拔弩张，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知情者张星翰和杨子博面面相觑，还是杨子博主动拉椅子，热络开口：“女神，听说你在做刑律？感觉怎么样？听星翰说国内不比国外手段丰富，就衍森最近接手的案子，放国外的陪审团，早就死刑预定了。”

他说这话是明知故问，毕竟知道他一早就知道沈潇茗和曲衍森共事，此时提起不过是想缓和气氛。

沈潇茗放下小羊皮包包，优雅入座，顺便回答杨子博的问题：“国外的月亮既不大也不圆，那些靠演说就能赢得判决的庭审，我更倾向于事实而非口才。”

全院第一就是锐气十足，虽然各国庭审制度不一，但像沈潇茗这种敢于褒贬的，甚至有资格褒贬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

杨子博附和：“你说的对，衍森也说过，国内的刑事律师难出头，很多人最后都转行……”

沈潇茗打断他：“我确实准备转行了，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家被这话吸引去，纷纷问沈潇茗的打算，不过不用猜，沈大小姐定是要继承家业的。

果然，沈潇茗也没否认。

杨子博急了，低声问曲衍森：“沈潇茗要辞职了？你怎么不拦着点？”

“我怎么拦？”曲衍森淡淡反问，沈大小姐的作风一向是通知而非商量。

另一边，沈潇茗继续说：“抱歉不能坚持律师这个行业，这次回国在律所呆一年也算是圆自己大学的梦吧，梦醒了总归要回归现实，毕竟精力要分给值得的人和事。”

杨子博咽口水，偏头问：“她是不是在骂你？”

曲衍森：“……”

末了，沈潇茗还耸耸肩：“我可没指名道姓，某些人可千万别对号入座。”

杨子博就这么被夹在曲衍森和沈潇茗中间。

张星翰一直在给他使眼色，杨子博立马佯装咳嗽，俯在曲衍森耳边：“森哥，我最近感冒了，这边空调大，你和我换换。”

曲衍森：“ ？”

换个位置是能把你吹倒还是怎么？

眼见着杨子博咳嗽声越来越大，沈潇茗眉头越皱越深，而且有嫌弃的趋势，曲衍森还是和杨子博换了位置。

沈潇茗露出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嫌弃的表情：“你凭什么坐我旁边？”

只有曲衍森，能忍受沈大小姐的坏情绪，还可以稳定输出：“你旁边的位置申请专利了？”

“咳咳，今天是星翰的婚礼，不是大学辩论赛，大家peace and love一点。”杨子博连忙安抚双方。

沈潇茗哼了声，双手环胸，别过头去。

曲衍森淡定自若，不言不语。

这么诡异而和谐的一幕，大家居然觉得挺配。

但论外形，大学是流传过他们的绯闻的，只不过止步于沈潇茗有男友。

但无人敢调侃，只敢默默吃菜。

接着，杨子博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我靠，那个人不会是——谭彦吧？”

谭彦穿得很正式，一身黑白西装，显得整个人气宇轩昂，可谓是脱胎换骨，没有一丝当年的影子，怪不得杨子博这么激动。

而他听到杨子博的声音，本能向这边走来，却在看到曲衍森和沈潇茗时眸光一顿。

张星翰身为新郎官率先迎上去：“好久不见！”

谭彦递上准备好的红包，但是面对张星翰的热情，他只是以微笑回应：“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张星翰接过礼品：“谢谢。来，你坐这里。”张星翰指着杨子博身边的位置。

杨子博立刻向谭彦招手，他点点头，眼神却扫过杨子博身边的曲衍森，顺势看到了安静玩手机的沈潇茗。

沈潇茗听到身边的人的讨论，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见谭彦过来，杨子博感慨：“我们604终于在七年后，再次聚齐了！”

随着谭彦坐下，曲衍森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这也算四个人打了招呼，杨子博坐在中间，立刻找到话题：“谭彦，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是你了。”

谭彦笑着回答：“这不是星翰结婚，想着正式一点。”

杨子博：“现在做什么工作？”

“也是做刑律。”谭彦这次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沈潇茗：“还在震凯兼职了法务。”

震凯，便是沈震云手底下最有竞争力的公司之一。

沈潇茗听了，表情并无变化。

谭彦却主动跟沈潇茗打招呼：“沈小姐，难怪沈震云先生今天请不到你，原来是来给星翰捧场。”

曲衍森的视线偏向沈潇茗，对上沈潇茗不屑一顾的眼神。

沈潇茗没掩饰自己的不善：“他请我，我就要去吗？”

谭彦：“当然不是，去不去是沈小姐自己的意愿。”

场面再一度尴尬起来，急得杨子博打圆场：“都是同学，好不容易聚一聚，就别聊工作上的事了。”

但还是有人私下议论沈潇茗，这位大小姐真是和谁都处不来，偏偏还要每个人捧着她。

大家各聊各的，显然没有人不自量力和沈大小姐说话。

曲衍森把虾剥了壳，放在一个盘子里，递给没动几筷子的沈潇茗，后者讥笑：“不是要和我撇清关系？现在又献殷勤了？”

这番举动让众人又把视线落在他们之间。

曲衍森不恼：“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沈潇茗最讨厌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撇嘴：“我知道你也讨厌我，用不着你在大家面前做样子。”

曲衍森：“还想吃什么？”

沈潇茗刺他：“虚情假意。”

曲衍森面不改色：“没有这道菜。”

沈潇茗：“……”

这个呆子就是故意的！！！

猝不及防地，谭彦说起：“当年衍森也总是给沈小姐买饭，没想到衍森这么念恩，沈小姐结婚了还为她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