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了判决结果，审判长叫住了曲衍森和沈潇茗，谈起刚刚曲衍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架势，开玩笑道：“你是懂道德绑架的。”

沈潇茗装无辜：“有吗？我第一次上法庭，对法院的鼠标不太熟悉。”

审判长哈哈一笑：“那你现在多研究研究，免得以后乱点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沈潇茗随口一接：“那得看曲律师U盘里面有没有不得了的东西了。”

曲衍森：“……”

他怎么沦为这两个人的玩笑了。

不过想起刚刚法庭上的情景，他不免泛起笑意。

到此，他的工作算是了结了，便带着沈潇茗离开法院。

走到大堂时，一根拐棍突然从侧面朝着沈潇茗挥舞过来，曲衍森眼疾手快地挡住那根拐棍，并扶住了拐棍的老主人。

“我儿子我还不了解吗？就是你们包庇那个女的，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帮着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大爷中气十足地大吼。

曲衍森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扶着老大爷的力度，道：“大爷，你跟她生什么气，她只是个实习生，做不了你的主。”

跟老大爷起争执的是一个看上去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在看到曲衍森拦住了老大爷后，像找到了靠山般神气。

大爷显然还不服气，但是曲衍森像铁索一般，丝毫没有给他再发挥的空间，最终只能对着大厅大喊一句：“你们……你们助纣为虐，你们黑白不分！”

小姑娘冲着大爷离开的背影翻白眼，转头对曲衍森打招呼：“曲律好！”然后看向曲衍森的背后望去。

曲衍森侧过身，介绍道：“这位是沈律师。”

沈潇茗明艳动人的脸完全展示在小姑娘的眼前，让她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度：“沈律师好！”

沈潇茗早已习惯这种眼神，本来只对她点点头，但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之后，她却觉得有一丝眼熟。

小姑娘圆脸圆眼睛，扎得高高的马尾只到脖子后面，露出微卷的发尾，她面对沈潇茗的注视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我是政大的学生，我叫张星钰，在这里实习的。”

沈潇茗听完名字，扭头看着曲衍森，后者回答：“她是张星翰的表妹。”

张星钰眼前一亮：“你也认识我表哥？”

沈潇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大学的同班同学。”

张星钰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那你和曲律也是同班同学？”

沈潇茗再次点头。

张星钰还想说什么，就被曲衍森挡了回去：“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

由于对方是同学的妹妹，曲衍森对她颇有关照，只不过这个小姑娘叛逆得很，依旧坚持自己的一套歪理：“不争馒头争口气，至少嘴巴能出口气。”

曲衍森：“……”

“你说的挺对。”沈潇茗突然出声。

张星钰立马看向沈潇茗，早听说这个姐姐当年稳坐京都大学法学院第一的位子，真人看起来高不可攀，没想到会赞同她的想法。

沈潇茗甚至比她还激进：“惹怒一名律师的下场很严重，比如正当防卫内赔条腿。”

张星钰对她崇拜更甚：“姐姐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沈潇茗：“行。”

曲衍森：“……”

无法融入。

加完微信，沈潇茗突然想起线上毫无联系的曲衍森，脑子转了几秒，又发现，她之前是不是把曲衍森删了？

曲衍森被这打量的眼神看得心烦意乱，闷声问：“怎么了？”

沈潇茗说得若无其事：“咱俩没个联系方式说不过去吧？”

曲衍森从沈潇茗第一天进律所就没提过这事，如今被后者轻飘飘提起，心里那根刺仿佛更深一寸，让他机械地举起手机。

沈潇茗麻利地扫过，转头和张星钰说话去了。

曲衍森看着沈潇茗谈笑风生的表情，心想这人是不是有健忘症？怎么能把代表俩人不愉快过去的事说得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发什么呆呢？”沈潇茗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

曲衍森扫了一圈：“张星钰呢？”

沈潇茗：“她还有事，先走了。先吃饭吧，饿死了。”

曲衍森带沈潇茗来的是一家装修得十分古雅的酒楼，服务员走过来接待他们：“请问是两位吗？有预约吗？”

曲衍森报了一个号。服务员拿出平板，输入了号码，看到了预定信息：“曲先生，您是昨天定的双人桌，请跟我来。”

入座时，沈潇茗戏谑道：“看来曲律对这次开庭胸有成竹啊。”

曲衍森没搭腔。

服务员先端了两份开胃的小碟菜上桌，正欲将菜单递给曲衍森，后者便阻止：“给她点吧。”

沈潇茗随意地夹了一筷子小菜：“你点吧，我口味没变。”

曲衍森又将菜单拿到手上，凭借七年前的记忆，点了一份蒸鱼、一盘干笋炒牛肉和一碟上海青。

点完菜，他看向正在低头玩手机的沈潇茗。

七年的时间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无限远，褪去青涩的模样，恢复到本不该有交集的两根平行线。

可是现在，沈潇茗坐在他对面。

梦一般的近在咫尺。

沈潇茗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点好了？”

曲衍森瞳孔一缩，点了点头，随后进入正题：“你硕士不是读的工商管理吗？怎么又决定当律师了？”

沈潇茗嘴角一勾：“你很关注我嘛。”

曲衍森：“沈爷爷说的。”

沈潇茗见他死鸭子嘴硬，倒也没和他计较，道：“我辅修了法学学位，干哪行都不奇怪吧？”

一个专业成绩年年在他之上的人，曲衍森确实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想问的是这些。

他想问，她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要来当他的实习律师？

为什么偏偏是他？玩心不减还是……

紧接着，沈潇茗反问：“你从前不是想着做律师赚钱的吗，怎么选了刑法？”

曲衍森侧过脸，躲开她的视线：“我现在也赚了很多钱了。”

沈潇茗噗嗤一声，肯定地点点头：“是，现在曲律师可是律师界的红人。”

曲衍森不知道她的这句捧又暗含怎样的戏弄，低头吃饭。

这时，沈潇茗手机铃声响起，对他点头示意便出门接电话了。

是Andrew的“贴心”问候：“你回国是为了重操旧业？”

说好了分道扬镳，沈潇茗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前夫没什么好语气：“关你什么事？”

“Anna，这招潜伏并不高明，沈震云仍然不会对你放松警惕？”Andrew道出事实，“之前你在纽约截胡他儿子沈明蔚的合作，沈震云就记恨上了你，你现在说你不惦记沈氏集团，而是去当一个小小的律师，你以为沈震云会信你？”

沈潇茗不以为然：“我需要他的信任吗？”

Andrew提醒她：“虽然这些年你在海外市场做出了成绩，但你还是无法和沈震云抗衡，这些年沈氏集团早就形成了以沈震云为中心的利益团体，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怎么可能赢？”

沈潇茗蹙眉：“如果你是来劝我放弃的，那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夫妻多年，竟然只落得一个朋友身份，Andrew叹息他的妻子还真是心冷，同样他也清楚沈潇茗的立场，只好缓和语气：“我没有别的意思，Anna你在我心里并不是一个贪恋权财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螳臂挡车呢？我们目前不是很好吗？”

沈潇茗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贪恋权财呢？有谁不想看曾经看不起你的人趴在你脚边痛哭流涕？”

听到她决断的话，Andrew试着提出：“以前我能帮你，现在我也能帮你。”

沈潇茗纠正他的措辞：“以前我们是各取所需，并不是你单方面帮助我，如今我拿不出可以和你交换的东西，所以请您不要头脑发热说这种话了。”

她的话有理有据，对于商人来说根本不是一笔值得投资的生意，Andrew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血本无归，可仍然想要搏一搏。

只不过沈潇茗压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无条件的馅饼：“Andrew，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赶紧签字吧，我们各自安好。”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

沈潇茗扶了扶额，有些疲惫地回到座位上。

曲衍森见她神色不佳，好心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沈潇茗摇摇头：“没什么。”

吃完饭，曲衍森送她回家，车上沈潇茗开了个头：“下周六是爷爷八十五大寿，过来吃顿饭？”

沈爷爷对他恩重如山，曲衍森自然不会推脱，应声：“好。”

沈潇茗问他现在住哪，曲衍森说了个离律所较近的小区名，那里的房子似乎并不便宜，首付也得七位数。

确实如安淑兰所说，曲衍森如今过得大不一样。

“你一个人住？”沈潇茗问。

“嗯。”

沈潇茗可记得他的豪言壮志，不由得追问：“你父母呢？你没把他们接过来？”

曲衍森淡淡回答：“他们不适应京都的环境。”

这也能理解，沈潇茗点点头，就像爷爷年纪大了，她也不会任性地叫爷爷陪她到美国生活。

聊的都是曲衍森的现状，他自然也不会任由沈潇茗审问，便直接问：“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顺着这个话题，沈潇茗道：“爷爷这几年身体大不如从前，我回来陪陪他。”

曲衍森点头表示了解，沈潇茗却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曲衍森望了过来。

“你猜猜？”

沈潇茗那双狐狸眼疏离时拒人千里之外，凝视一个人时又轻轻将他勾住。

曲衍森仿佛触了电，心尖连着舌尖发麻，慌乱地转过头。

沈潇茗挑眉，眼波流转：“你猜猜是不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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