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行在门前站定，还没有推开门，一股子浓郁阴沉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同时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的玫瑰花香的味道。

顾衍行闭了闭眼，忍住了从储物格子里拿出防毒面具的冲动，太扎眼了。

手一抖，拿了双纯黑色皮质手套出来。

顾衍行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喃喃自语道：“下次应该再给系统商量商量，研究出来个能短暂失去嗅觉的东西出来才行。这味儿，简直了。”

顾衍行把手套拿出来，也不急着戴，连同糖纸一起攥在手里。

“吱呀——”

木制的浮雕房门，径直打开。空荡荡的长廊里，诡异的气氛顿时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顾衍行看着这样明显不怎么正常的场面，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不用自己动手的感觉，就是很不错。”

抬脚把门抵得更大了点儿，想一如既往地把嘴里的糖咬碎，却突然想到了糖棍，以及延伸到它唇亡齿寒的兄弟——糖纸的现状。

“啧，麻烦。”顾衍行斜叼着嘴里的糖，刚刚因为不用手动开门的那点儿愉悦，也跟着消失地无影无踪。

顾衍行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三具尸体，不知道是本来就是那样，还是被刻意摆成的，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排，对于强迫症患者来说，不得不承认，很是赏心悦目，前提是忽略掉他们已死亡的属性。

眼球的部分深深地向下凹陷，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中间的部分，有这微微的突起。

‘看来眼睛还在。’顾衍行从容不迫地戴上手套，先站在原地仔细地，以此为半径，绕着观察了一波，才皱着眉，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尸体旁。

顾衍行刚一走到尸体旁边，就又后悔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股难以忽略的血液的铁锈味儿，带着那种奇异的鲜花的腐烂味儿，无孔不入地钻进你的嗅觉器官里。而人作呕，却又诡异地被它扭曲、怪异的味道所吸引。

“早上那小姑娘，该不会是被这味儿给熏得吓到了吧？”顾衍行尽量去忽略在鼻尖萦绕的味道，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幸好让那小兔子自己下去了，不然除了这难闻的味道，可能还要加个可怜的哭泣。”顾衍行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乐呵了，想到那只兔子哭的时候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觉得那味道也没刚刚那么难以接受了。

“啧啧啧，这可真不壮烈啊。”

“昨夜，有三个人壮烈，模样却看起来很安详，地上流满了血液，但是他们体内没有。有细小伤口，但没有最危急的。原因原哥说线索太少了，暂时看不出来。”

夏洁说的话，应时地在顾衍行的脑海里响起。

三人的身上，确实有很多细小的伤口，零散着，并不密集。看起来就像是被针扎的一样，又或者说——

“玫瑰刺。”

腐烂的花香，并不连续，一阵一阵地飘过来，就像是长袖善舞的戏子，在挥舞着宽大空旷的水袖。

尸体除了眼睛，其他部位也都是东塌一片，西塌一片的，像极了一具具鲜活的干尸。

可能其他人都更注意死亡条件，所以尸体周围并没有遭到什么破坏。

顾衍行感到一丝欣慰，却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虽然死亡条件很重要，但死亡方法和过程，顾衍行一直觉得，那应该是同等重要的，因为副本BOSS也是分等级和种类的。

顾衍行看着尸体，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刚刚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尸体身下的地板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哪怕一丝的血迹。

顾衍行观察完了尸体，已经对这个副本有了个大致的猜测，把糖纸叠了个漂漂亮亮的粉红元宝，摸出把打火机，顺势烧了。连带着嘴里的糖，也被他“咔吧咔吧”几下咬碎，把糖棍一同烧了。

顾衍行对着空气，很是客气地说：“买一送一，不用客气。”

“咚咚咚——”一阵意料之外的敲门声。

“抱歉，方便吗？”嘴边挂着抹笑，倚着半开房门上的俊朗男人，给顾衍行的第一感觉，那就是——邪。

很邪性的感觉，嘴角虽然带着笑，却会让人产生一种面无表情的感觉，冰冷而又疯狂。在他的脸上，顾衍行却看到了那种极易走向极端的偏执。

“不方便。”顾衍行冷漠回道。

审视的目光从那男人身上刮过。

顾衍行看到男人脖子上挂的挂坠上，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你和若寒什么关系。”

男人闻言，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地滚圆，身子也不自觉地挺直，嘴边的笑容反而更大了，笑嘻嘻地答道：“你也认识我老板吗？”

男人探究的目光较之顾衍行更甚。

顾衍行面色凝重地皱了皱眉，说了句“自便。”就侧过那男人离开了。

男人看着顾衍行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高声说了句：“我叫宓子贱，你呢？”

“顾衍。”顾衍行仍是皱着眉，本不想多话，但想到若寒，就又答了句，“别对‘地里’好奇。”

宓子贱似是而非地说：“进了‘地里’的人，有谁不对它好奇的。”

顾衍行摇了摇头，若寒的事情，让他自己处理吧。

顾衍行刚下了楼，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恰恰错过了一场好戏。

管家已经离开了，大厅里人声鼎沸，若寒像是被困住了一样，站在人群中间。

足够宽阔的空间，被那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热闹吵声，硬是增添了一种超市商品大甩卖的既视感。

热闹而又廉价。

“怎么又死一个，现在明明是白天。”

“都告诉你们了，那雾有问题，它血腥味浓地像个抛尸场，就连原哥都同意了，你们就是不听！”

“啧，他自己找死，死了那也是他自找的。还提那晦气的东西干嘛。死了还没能贡献出来一点儿引子。这种废物，死了都是便宜他的。”

“就是就是。”

“死了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儿，活着就净会添乱，连死了也……”那人说到这儿，声音就渐渐低了。

“‘……’”

顾衍行径直走到乔锌身边，幸好乔锌是和乔诺·菲利斯呆在一起的，那些人到底还是顾忌NPC，所以在乔锌和乔诺·菲利斯的附近，让顾衍行满意的腾显出一个真空地带。

“哥哥。”顾衍行刚一走近，乔锌就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顾衍行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神色温柔，和噪杂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顾衍行低声问他：“锌锌玩得怎么样？”

“盒盒，”乔锌想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哥哥。”

乔锌垫高了脚，凑到顾衍行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锌锌发现了一个秘密。”

“嗯，锌锌很厉害。”顾衍行不轻不重地把乔锌按下去，又揉了揉脑袋，没有一丝好奇的模样。

“哥哥~”乔锌执拗地扯着顾衍行的袖子。

顾衍行仍是不关心的表情，对于那秘密一点都不着急，耐着性子哄着着急地直跺脚的乔锌：“锌锌乖，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了。”

乔锌听问，愤愤地一头扎进顾衍行的怀里，好像还是气得不轻，但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乔锌狡黠地转了转漂亮的眸子，满意地露出了个坏坏的笑。

一边的宓子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笑着站到了若寒的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事不关己的态度，如果不是明说，可能都没人相信他们认识，甚至还是雇佣关系。

唯一能稍见端倪的，可能就是宓子贱的项链，和若寒单侧戴着的耳钉，样式不能说相差无几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喧闹不止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空气骤然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飘荡起一阵新鲜的血腥味儿，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浅淡的玫瑰花香。

“哥哥。”乔锌小心翼翼地从顾衍行怀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如初生迷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顾衍行。有些害怕的单纯神态，和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顾衍行看着乔锌因为害怕而蹙起的眉，爱怜地在那光滑细腻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怕吓着他了般，轻声询问：“锌锌怎么了？饿了？还是困了？”顾衍行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仍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却感觉出来了几分肃杀，“或者，是嫌他们烦了。”

乔锌模样很乖地低头想了想，然后认认真真地摇头，说不是。

顾衍行问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乔锌仍然是摇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因为不小心忘记了，最后用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锌锌想叫叫哥哥。”

顾衍行捏了捏牵在手里的，乔锌柔嫩的手，想给他点儿力量，疼惜地说：“锌锌别怕，哥哥在那，锌锌要是真的害怕就告诉哥哥，咱们不玩了，回家哥哥给你做奶茶去。”

乔锌低着头，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发旋，看起来倒真像是害怕又不敢说的样子。

实际上，乔锌正愣愣地看着被顾衍行捏着的右手，感觉被捏的地方，有点发烫，麻麻痒痒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嘭——”

瓷器破碎的声音，刺耳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乔锌刚刚抬起头，就被一张温暖的手遮蔽了视线。

乔锌顺着那手的方向，往后靠了靠。明明是瓷器破碎的声音，空气中却飘来了猛烈的血腥味。

又是诡异的，死一般的安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加重的呼吸声，不同衣料之间的摩擦声……

失去视觉后，听觉变地格外敏感，一动一静中，一呼一吸间，一切都昭示着周围的不平常。

但乔锌并不在乎这些，无非就是那些任务者们又自己打起来了，真是一些烂俗的剧情。

覆盖在眼睛上的温热触感，和身边沉稳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手里有些空荡荡的。乔锌左手摸索着，慢慢地，勾上了顾衍行的小指。

顾衍行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只因为是他家小弟又害怕了，右手反握过去，牢牢地包着乔锌冰凉的小手，轻声安慰了一句：“锌锌别怕，在呢。”

不一会儿，就感觉乔锌冰凉的小手温暖了点儿，欣慰又心疼地笑了下，想着下次一定要给他家小弟多准备点儿保暖的衣服。

乔锌的手被握着，即使是手，那也是受限于人的动作。乔锌却只觉得平时是不是玩个大罢工的心脏，跳得格外的快。但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甚至心里奇怪地暗想：有这个哥哥，好像还不错。

呼吸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不出意料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散开了。

乔锌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顾衍行遮着他眼睛的大手，他想看看，那些人类会怎么处理。这次的人类里面被称为原哥的，好像还有点儿东西。

顾衍行顺着乔锌拉手的力势放下了手，但右手仍牢牢握着手中的那抹柔软。

人群果然都分散开了，中间一个破碎的瓷罐，似乎装的是……

眼球？！

?

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乔诺身后。

一个高大稳健的身影，正站在破碎的瓷器旁。

漆黑的，渗着诡异雾气的眼球，正在瓷器旁滚动。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竟比那恐怖场景更甚。

乔锌震惊地瞪大了眼，感觉不可思议地心想：‘难道还有新人吗？’

身后的顾衍行，伸长手臂把乔锌找个人都圈到了怀里，警惕地观察四周。

“原哥！”破了声的惊呼，穿破那如梦似幻的浓雾，显得扎耳又不可思议。

乔锌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之前的那个快递员丁和忠。

乔锌不太明白他那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那个原哥很重要吗？’

站在若寒身后几步距离的宓子贱，似笑非笑地半眯眼观察着丁和忠。原哥重不重要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家奸商老板啊，关于这个副本占大头的资料都是从那个原哥那买的。

乔锌专心致志地分析形式。

对于他来说，副本并不重要，关键的是人心。但对于身后的那个半路被迫认的哥哥来说，副本任务应该更重要一些。

‘所以，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带着哥哥通过这个场次呢？’

乔锌冥思苦想着怎么带着哥哥通关，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作。

顾衍行紧搂着乔锌，步伐沉稳，不紧不慢地闪身侧过一枚突然而来的眼球。

动作随意优雅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只跳了一步迷人的圆舞曲。

我自认为，在coser必备私设里面，必须要有女/男仆装的一席之地?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