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终于要翻牌子了！这是敬事房两年来的头等大事，从上头的管事到底下的太监，无一例外都在为晚上的事准备。

谁保管摆放绿头牌，谁跟着师父去御前，谁去娘娘那里传话，都抢破了头。。

年纪小还轮不到争抢的小太监们在级别高一些的太监的吩咐下将娘娘们的绿头牌擦得油光发亮，都快要生出包浆的程度。他们还准备了崭新的红色绒布用来做盖布，希望这抹红色能给他们敬事房带来好运气。

以当今的脾气，太监们不敢奢望敬事房能恢复先帝在时的鼎盛状态。

只要让他们偶尔有些油水进账，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师父，皇贵妃的牌子怎么摆。”

顾太监正在闭目养神，徒弟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冥想。

皇贵妃娘娘虽然刚入宫就得了高位，但因本身是鲛人的缘故，敬事房之前并没有想起给他制作绿头牌。还是因为墨辰轩前天破例在华清宫留宿，顾太监为了以防万一让人加紧赶制出来的。

这刚一做好就派上了用场。

顾太监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自得，同时心中坚定的认为皇贵妃娘娘就是他的贵人。皇贵妃娘娘刚入宫不久就让他们清心寡欲的皇上动了凡心甘愿入凡尘，谁再说皇贵妃娘娘是妖精不是祥瑞，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皇上因为皇贵妃娘娘才打算翻牌子，顾太监觉得皇贵妃今晚定会拔得头筹，不介意再做一些锦上添花的事。

“还能怎么摆，摆在最显眼最好的位置，这点小事儿还用我教你。”

“那贤妃娘娘的呢？”小太监犹豫着问，“师父，张平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趁咱们忙着准备晚上的事儿，他竟拿消息去向贤妃邀赏。”

顾太监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沉寂两年，疏忽了对底下人的管教，看来他们都忘记他顾太监是个什么人了。张平一个没根基的太监好收拾，但贤妃身后有首辅大人，位分也高，皇贵妃是男鲛，不能产子，将来皇子的母亲还是要从高位嫔妃出，顾太监并不想这时得罪贤妃，看在贤妃让人送过来的打点份上，顾太监说，“放在皇贵妃娘娘的旁边。”

“是。”

傍晚，顾太监带着手下人去御书房外候着墨辰轩传召。

徐有福见敬事房的太监这么拼命，对他们的殷勤也算感同身受。皇上终于决定不再当童子鸡，打算绵延子嗣，除了这群两年没差事的，再没有人能体会到和他徐公公一样的激动。

因此，徐有福在墨辰轩休息喝茶的时候替顾太监他们说了句话。

“皇上，敬事房的人在外头等着。”

“来的这么早。”

“顾管事第一次领差，怕误了皇上的事，就早早过来了。”

墨辰轩哼了一声，“他们一群太监能误什么事，真是该上进的人不上进，不该上进的瞎忙。”

墨辰轩有此言，是把宫里的这些太监和前朝的大臣做了对比。太监们为了能出头，恨不得把事情都替他这个皇帝做了。前朝臣子仗着有依仗，一个个阳奉阴违贪污舞弊，把自己养的肥肥的事情却办得一塌糊涂。连个剿匪都做不好，怎能让墨辰轩不生气。

想到这里，墨辰轩真想把大臣和太监换一换。

徐有福见皇上又在因为前朝的事生气，估量着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说，“那老奴让他们再等等。”

“让他们进来吧。”墨辰轩说。早一点晚一点没有差别，索性就趁这个空档翻了。

顾太监弯腰低头，双手捧着托盘递到墨辰轩面前，墨辰轩随意翻了一块绿头牌，看都没看就又扔回了盘子里。

顾太监将牌子取出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马上恢复正常，交给徐有福。

徐有福同样惊讶和顾太监面面相觑。

“皇上，翻到了贤妃娘娘。”徐有福向墨辰轩禀告。

墨辰轩沉默片刻说，“就她吧。”

徐有福想说什么，但顾太监却一脸喜色的退下了，“奴才这就让人去通知贤妃娘娘。”

徐有福十分忧心，皇上这两日和皇贵妃娘娘如胶似漆的，怎么翻牌子翻到了贤妃呢。这要是让皇贵妃娘娘知道了可怎么办，按照皇贵妃娘娘的性子到时候事情可不能善了了。

可是他又不能提醒皇上。

皇上自己都不介意，他是皇上的奴才，不是皇贵妃的，立场只能站在皇上这边。要是这个时候出来替皇贵妃说话，不用皇上怀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二心了。

但想到皇上在皇贵妃面前连威风都摆不出来的样子，徐有福就忍不住为皇上的作死捏了把汗。

徐有福虽然担忧，伺候墨辰轩用茶处理奏折都十分稳当，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等到了晚膳时间，又替墨辰轩传了膳。

墨辰轩对后宫的女人不熟悉，贤妃淑妃是当时为了拉拢人心迎进府的，其他女人大部分都是投靠他的人送的，为了安那些人的心，就收进了后院，登基时随便给了个位分做打发。

贤妃经常用各种借口来找他，墨辰轩对她相对更熟悉一些。但也只是一点，和贤妃真正相处说话的时间，多不及这些日子敷衍应对鲛人的时间长。

因此墨辰轩就没想过和贤妃一起用晚膳。

在墨辰轩吃饭的时候，徐有福的干儿子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

徐有福见干儿子十分着急的样子，过去见他，“什么事？”

“干爹，皇贵妃娘娘来了！正在外边等着呢。”

徐有福一个咯噔，“什么？皇贵妃娘娘来了？他怎么会来？你把人拦住没有。”

“皇贵妃娘娘说皇上欠了他一顿饭，他是来陪皇上吃饭的。我说皇上有正事要处理，要先进来通报，让娘娘稍等。”

“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去和皇上禀告，你先把娘娘稳住。”

然后，墨辰轩就见他的太监总管一脸便秘样的和他禀告，“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

墨辰轩当时正在漱口，差点没呛到自己。

“他来干什么，可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墨辰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回皇上，娘娘说是来和皇上讨要御膳的，应该还不知道。”徐有福回答。

因为皇上下令不许人去打扰皇贵妃，还哄皇贵妃娘娘说有空要亲自带他游览皇宫，让皇贵妃不要独自出门，华清宫的下人又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不会在皇贵妃娘娘面前乱说话。皇贵妃娘娘可以说是宫里消息最不灵通的，不可能知道皇上翻牌子的事情。甚至徐有福怀疑，可能连皇上有其他嫔妃都不知道。

想到鲛人贪吃，突然心血来潮找他吃饭是十分有可能发生的，墨辰轩松了口气，“你去给他说，让他回去，朕一会儿就让人过去赐宴。”

“皇上，皇贵妃娘娘可能意不在御膳。”徐有福提醒。

老太监以自己多年以来替皇上应付嫔妃的经验觉得鱼清只是拿御膳当借口，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见皇上，恐怕打发不了。

若是劝返，徐有福担心皇贵妃娘娘硬闯，到时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若是贤妃淑妃娘娘这样做，皇上还可以罚他们。但皇贵妃娘娘又是鲛人又是祥瑞的，不懂礼法，你能怎么他。

墨辰轩骂了一句鱼清狡猾，让徐有福去把人给请进来。

墨辰轩见到鱼清，就觉得憋气，觉得鲛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你想吃什么就让宫人吩咐御膳房的人给你做就是，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我想过来见见你。”鱼清说。

“要朕提醒你，今天早上我们刚分开吗。”

“我知道呀，但是你早上没说晚上过来，我猜你肯定不会去找我，就过来找你了。”鱼清带着些小嘚瑟说。

“你倒是了解朕。”

“那是。”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徐有福让御膳房的人又送了一份饭菜来。

这次多了许多鱼清没有吃过的菜色。

为了替他们皇上讨好皇贵妃，徐有福也是用足了心。这些菜中最珍贵的是那道烩牛肉，牛肉是皇庄上一头正当壮年的牛出了意外献上来的。鱼清吃的十分香甜。

饭后徐有福贴心地端来山楂水让鱼清消食。

但墨辰轩却开始赶鲛了，“人也见了，饭也吃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鱼清靠近墨辰轩，白嫩的手在他脸上拍打了两下，“我都送上门了，你还让我自己回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什么意思？”墨辰轩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

“意思就是，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