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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诰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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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盏一抬,从中折射出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秦子安将手中的琉璃盏搁在身前的矮几上,斜倚着窗框,指尖随着楼下传来的丝竹声轻敲着打着节奏,目光从对面的宴客斋的飞檐上往下移,缓缓落在了繁华的京街上。

对面几家的小公子正喝在兴头上,冷不防的听他出声,“那是谁?”就见他微眯着眼望着下面,连忙也凑了上去。

这一望也了然了三分,不知是谁开口了道:“那是将军府上的七小姐,重名叫重萦,七夕前才从边疆随重华将军回来的。”

“将军府上的七小姐?重萦?”秦子安扬了扬眉。

又有家公子开口了,“该是没错的,霓郡主旁边那个嘛!喏,她后面的不就是太学府奉常和中部侍长么?”

许是学生对每个老师都有这么些怨言,话落,就有人接着道:“说来,这重奉常也是个不好惹的,别看他温温和和的,整起人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可不是,吏部尚书他家那小子和我同窗,在堂上不小心睡了过去,这事被报到了他那,散学之后,人直接被他扣下了,最后还是吏部尚书偷偷地去把人给要了回来。”

“有重家做靠山,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直属上级,不照样要低声下气地讨好。”

“呵……”秦子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道:“残废罢了。”

众人后脊一凉,登时醒了,压低声线提醒道:“子安兄,慎言!”

“虽说重相是搬出了重府,但这话切勿让他听了去,否则还得是好一通麻烦。”

秦子安嗤笑了一声,挑着眉反问道:“麻烦?你们莫不是忘了他重彧是为何搬出将军府的了?莫不是忘了重瑾是怎么残的?还有那早死的……”

“子安兄!隔墙有耳,这话若是传到了重相耳里,只怕我们父亲都要遭殃……”

“说什么呢这是?”

明琷诃一条腿迈了进来,听到他们的争执不禁皱了下眉,他身后的明烁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淡淡道:“还没走近就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了。”

屋里除了秦子安一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讪讪地笑了笑,问道:“铄兄祭灯回来了?今年怎么这么快?小王爷回去了?”

明烁颔首,道:“今年宫里又办了七夕宴,就缩减了祭灯仪式,兄长说府上还有事情,就自己逛着回去了。”

“每年都看着小王爷和烁兄作摊舞,却是一年与一年不同。”

秦子安嘲讽地笑了笑,拍了拍衣摆起身,拘手道:“已近子时,众位自便,子安先行告辞。”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就自顾负手走出了贺鹊楼。

“这人……还是如此不知轻重……”明琷诃叹了口气,又听旁边的明烁道:“蠢货。”

左尚书府就在贺鹊楼后面,钻两条巷子就能到,京街上人流还没散去,马车不能通行,秦子安暴脾气地踹了车轮一脚,只领着个书童,纡尊降贵地钻进了小巷。

“公子消消气……消消气……”书童一边提着灯笼在偏头引路,一边还不忘狗腿两句。

“呵……隔墙有耳?慎言?本公子难道说错了么?”秦子安冷笑着道:“他重彧不就是重家不要的儿子么?嚣张个什么劲儿?重家迟早要灭!”

重家压在左尚书府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年两年了,这一点莫说秦子安,就连左尚书本人也心有怨言,只是迫于知道重彧是个什么人,一直都只敢压在了心里,不像秦子安这般少年心气。

那书童听他怨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味地捧自家少爷的场,“是是是,少爷,快到府上了。”

“他当年是如何滚出将军府的卞京传的还少么?还真是个煞星,差点把将军府上所有人都克死了,他娘来历不明,重瑾这个残废,还有重连那个短命鬼,呵呵……当年没死在边疆,怎么也没被他老子打死……”

夜风乍起,书童忽然觉得有些阴冷,刚想劝秦子安别说了,就看见了红灯笼映照着“左尚书府”几个大字和两边的合抱粗的柱子。

他心下一安,心说总算到了,就想招呼这秦子安赶快进去。

“嘿!”

秦子安一愣,随即抬头,只见先前还空无一人的门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个人懒散地靠在柱子上,一身黑袍与偏红的灯火交织在一起,生出一阵诡异之感,那人玄色袖袍下的素白的手格外显眼,一只手里提这个酒坛子,另一只手里却抬着串糖葫芦,有些不伦不类。

“谁?!”书童颤了颤,觉得周身又冷了些,下意识把手中的灯笼往前凑了凑。

却见那人微微偏着的面庞偏白,又被灯火染上一层殷红,打下一些阴影,透着阵阵的诡异。

“砰——”

…………

血!

殷红的血!

顺着衣摆流了遍地,拖曳出黑褐的痕迹,有些涣散的瞳孔里倒映了张苍白到骇人的脸,不似笑靥如花。

“阿彧……”

重彧促然上前扶了她一把,“阿姊?!”这一扶,顿时手上满是粘稠感。

重华闭上眼,浑身力气被抽尽般地摇了摇头,道:“阿瑾的腿……保不住了……”一时间,重彧如置身于寒窖。

重华重伤不堪,又遭此刺激,已然昏死过去,重霍捏了捏眉心,身形有些不稳,旁边的重绪忙上前搀扶了回去。

数名御医从屋中退了出来,皆是摇头。

他将重华交托给下人,奔到屋前,止不住颤地伸手,想推开虚掩着的门,却又后悔,转身就欲逃走,却已是来不及了,生生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整个人都在打颤,不停地摇头。

还是血……

身上、榻上、衣上、地上,盆里的帕子也正被血水染红……无处不在……

重瑾灵魂似乎被抽离了般地躺在榻上,毫无生气地望着帷帐顶。

千帆过尽,平静到骇人。

…………

“找到了吗?这边没有!”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少将军,你别慌,瑾公子不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吗?一定能找到的!万一是连公子已经醒了另找路出去了呢?你别慌,将士们都在找,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重彧从重瑾惨断双腿中抽过神来,望着这一幅怪石嶙峋,杂草丛生,满地残骸,强硬地说服自己,“……嗯……赶紧找……重连鬼主意最多的……肯定能走出去的……赶紧找!”

他将长剑从泥土里拔了出来,踉跄着往前走去,口中喃喃不止。

是不是场噩梦…………

“找到了!找到连公子了!”一名将士手里拿着把弯弓,看到了片衣角。

重彧闻言倏然转身,往那边跑,还不慎被自己绊了一下,扑倒在泥土里,膝盖磕在石子上,划破了衣袍,渗出血来。他顾不上那么多,长剑支地艰难地站起身来。

所有将士聚集在这里,见他跌倒忙伸出手去要扶他,却被打开了。

“快看看重连怎么样了……去啊!全站着干什么?!你们都聋了吗?!”

“……少将军……连公子他……”

“闪开!我自己去看!”他推搡开上前扶他的兵将统领,跌跌撞撞地要伸手去拨开杂草,等着躺在石头上的那人骂他一句“重彧你个混蛋怎么才来”。

“少将军!”统领从后头勒住他的肩头,大声道:“逝者为大!”

“…………”重彧迟钝地反应着这句话的意思,“逝者……逝者?什么逝者?!你他娘的说谁呢?!”

统领不得不两只手死死勒着重彧的肩头,又躲着他的暗招,任凭他在自己手背上抓出一条血痕,“少将军!连公子他已经……你冷静些!”

“你他娘放屁!滚开!全部滚开!你们不去看我自己去看!……你们是要造反吗?!”

“放开……重连……重连!”整个人半跪下来手无用地向伸着,却无法挣脱禁锢,垂下来的时候,抓了一手的红泥。

“……少将军……节哀……”

“………………”

将士们看着那个曾意气风发的少将军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他恨不得把头插进泥土里,瑟瑟发抖,众人不由地抬了抬头,眼眶有些发红。

秋风萧瑟地刮入谷中,尘埃落不定,迷了眼,苦涩不已。

…………

将军府挂白了……

腕粗的黑木杖子几乎没有间隔地落在身上,跪着的身子脊背不复直挺,随着杖子落下而晃了晃,重彧眼神涣散,仿佛没有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二姨娘在前头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连忙拦了下来,“够了够了,别打了。”

“二姨娘,老爷没说能停……”

二姨娘本已蹲下身子满目心疼地将重彧扶着站了起来,听得这一句,冷声道:“不能停?打死也不停的吗?!”

“……这……可小的……”

“重彧!阿连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荼害他?!”四姨娘一改平日里和善的面容,一身白衣,跨进了梁上系着白花的青龙堂,毫不犹豫地扬起手,“我们母子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

二姨娘一惊,连忙拦住了她的手,尾随而来的三姨娘和五姨娘也是被吓了一跳,听二姨娘厉声道:“你疯了?!这是你能打的吗?!”

四姨娘甩开二姨娘的手,揪扯着重彧的衣领往他身后的桌子上就是一撞,“到底为什么?!重彧!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自认对你无所愧对,为什么你要这样对阿连?!他也从来没有觊觎过什么嫡子之位啊!你说话啊!”

四姨娘平时最是注重妆容精致,此刻却是哭得满脸泪痕消残,未施脂粉的脸毫无精致可言,却无人笑得出来。

重彧别着眼不敢看她,就这么任她抓着,头越垂越低,几次动了动唇,最后只有低低的一句“四娘……对不起……”

四姨娘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阿连就会回来了吗?对不起阿瑾的腿就就会没事了吗?重彧,你就是个煞星!当年是,现在也是!”

说着,又扬起了手,二姨娘和三姨娘连忙扑了上去拉开她,五姨娘将重彧护在身后,“三姐,打不得啊!阿彧不仅仅是嫡子,他也还是个孩子……”

“怎么打不得?!让她打!打死最好!打死了拖出去!我重家没有这样的人!”

“老爷……”二姨娘脸上皆是不可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说……”

重霍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似恨不得掐死人,道:“怎么不能?!打啊!”三姨娘忙死死拉着四姨娘退开。

“老爷,阿彧他……”五姨娘握着重彧冰凉的手,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他干的这事像是孩子干的吗?!像是人干的吗?!”

“可他……”五姨娘还欲再说什么就被重彧拦住了,他走上前去,“五娘,别说了,错了就是错了,我的错……”

“啪——”

重彧被掀翻在地,嘴角流下条细细的血丝。

“老爷?!”众人惊呼出声,就连四姨娘也吓了一跳,她是想着要打重彧,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想是一回事,真打了又是一回事了。

几位姨娘忙上去想扶他,然而手还没能伸出去就被呵斥道:“谁也不许扶!”

重彧手支着地爬了起来,还不等在地上跪稳,就被揪头发拖了出去,往玄武台去了,几位姨娘只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等重霍停了下来推开玄武台的沉香木门,重彧整个人被他直接扔了进去,“砸”在了地上,重霍接着走了进来,伸手取下挂在柱上的长鞭。

妾室没有资格进玄武台,甚至连碰沉香木门的资格都没有,门一关上,就将里外隔了开,只听得见里面传来阵阵尖锐鞭声,响亮至极,那才叫真真的没有间隔。

沁夫人去世后,府上的大小事宜都交到了二姨娘手上,她自然是知道玄武台里的那条长鞭是干什么的——诰训鞭,鞭上有倒钩,见鞭如见家主,重家请家规都请不到的东西,即使犯的是弑亲叛国的过错,都还要细细考虑后才能请用的。

几人顿时跟着二姨娘跪了下来,开始叩首。

“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

“老爷!再打下去阿彧会没命的!”

“老爷!那可是夫人唯一的骨肉啊!”

里头的鞭声停了一瞬,但又响了起来,且更响了,隐隐地夹带着低低的呜咽声。

“老爷?!”二姨娘面色惨白,忽而想起什么,忙转过身道:“来人!快来人!快去请九公子!赶紧的!”

三姨娘忙拦下小厮,道:“九公子前几日回九方阁了……去请长小姐!对对!快去请长小姐!快去!”

重华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胡乱套上靴子踏着砖瓦到了玄武台,就看见几位姨娘跪在门前不断地磕头,一见她来了,如同见了天神一样,“阿华,快!快劝劝你父亲!已经拿诰训鞭打了快一刻钟了!”

重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父亲?!”未得到回应,她直接上手推开了门,一阵血腥味散开——重彧双手支着地,跪在地上,强撑着没倒下去,茶白的外袍脱在了一旁,上面沾着些许红泥血迹,身上的中衣早被血浸湿,后背已是皮开肉绽,血顺着脊背淌了下来,他偏还咬着牙忍着没出声,只是时不时地呜咽两声,额上的冷汗打湿了一块地砖。

“父亲?!不能再打了!”重华趁着重霍抬手的时间挡在了重彧身上,将他护在自己身下,又小心着怕碰到他的伤口。

“让开。”重霍沉声道。

重华摇摇头,眼眶发红,“父亲,会死的,再打下去会死的!”

“死?”重霍冷笑一声,将鞭子放到了贡台上,反手抽出上面的长剑,斜指着重彧的喉头而去,却又在一半停住。

重华握着剑刃跪在地上,盯着重霍的眼睛道:“父亲,阿彧可是沁娘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啊!”

“拖开。”话落,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重家军,直接跨步进来一人一边手上使了暗力不费什么劲就将还在养身体的重华拖开了。

重彧对重华宽慰地笑了笑,勉强着直起了身子,重霍手中的剑随之指上他的鼻尖,他听着重霍深吸了口气,压着戾气道:“我教给你的是什么?九公子交给你的是什么?是让你挑衅手足、见死不救吗?!”

重彧身子一震,垂下了眼。

“你可曾记得,他们是你的兄长?!如今重华重伤在身也要为你挡剑、也还要护着你,那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对她弃之于不顾?!”

“重彧,就算你心里真的对他们有所怨恨,但那是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就连亲人你都这样,那换做别人呢?”

“是因为你是比他们早入军营?战场厮杀,草芥人命,但如果这样,你没有资格作为一个将军带领将士!我重家更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话落,满室寂静,重彧有些僵硬地抬了抬头,望向贡台上新添的牌位——重氏连之位。

重霍忽而拔高了声音,狠狠道:“重华说得对,如果你不是你娘唯一的骨肉、不是这将军府上的嫡子,就算没人打死你,老子今天也肯定一剑捅死你!”

他倏然抬腿重重地踹向重彧的肩头,整个人被他踹倒在门边,后背撞上沉香木的门,钻心的疼意传来,他闷哼了一声,门上留下不明显的血迹。

重霍将剑回鞘,诰训鞭依旧挂回柱上,拉开一扇门跨了出去,“把长小姐拉回院子里去。”从始至终,没再看重彧一眼。

“阿彧!你没事吧?”重华被两名重家军架着,动弹不得,只能匆匆地跟他过说上两句话。

重彧还有心思露出个笑容,摇摇头,“无……”

重华蹙着眉,听他道:“阿九呢?”不由一愣,“……九公子?他前几日回九方阁去了,还没回来……”接着只看见重彧稍稍颔首就被拖了出去。

“谁也不许来见他,更不许送东西。”

沉香木的门缓慢地合上,隔绝开最后一丝光线后,重彧歪身靠着门倒在了地上,侧脸有些冰凉和粘稠感,血腥味顺着鼻腔滑了进去,与喉头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

完了吗?算是完了吧?他终于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的自私,搭上了他的两位至亲。

重彧,你怎么没直接往剑上一撞呢?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躺在这里呢?早该死了,你怎么还活着?你还能算是个人么?

“重彧,你就是个煞星!当年是,现在也是!”

重彧自嘲地笑了,“我果真是个煞星,风尘子诚不欺我,不欺世人,呵……”

“‘上承贤,下继德,谦卑逊,敬忠良,兄友悌,长弟恭,无和不入,无睦不归,国为先志,政为前事,忠君效国,非癫不违。’我教你的第一样,便是你们重家的家训。”

一点凉意划过鼻梁滴落,混入血中,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

“死了么?”

“主上,没有。”

“拖起来,连着圣旨、虎符和主将令一起扔到北部营去,午时就出发,远征西南。”

“……是。”

模模糊糊间被人提着领子架了起来,半拖半提地扔进了北部营,直到被一盆冷水迎面泼醒了,重彧才知道自己要拖着这副残破的躯体去远征西南,不是做梦。

泼他水的那名重家军无声地离开后,一直蹲在梁上的瞿汤才跃了下来,一见他的这一身伤就忍不住倒吸凉气。

“诰训鞭?!你家老子这次这么狠的吗?都成这样了还远征个屁!玩命呢这是!我去回禀陛下……”

斜坐在椅子上重彧发梢还滴着水,握住他寒凉的玄铁护腕,问:“授九……回来了么……”

瞿汤一愣,矮身拉过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架着人往里走,“没有听说,应该是遇上大事了,你先把衣服换了,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出发了,这次远征我不去,我先帮你把药上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就靠行军医度过吧……”

“不用,我自己来。”重彧扶着门框往里走,“你先把这次远征的行军图整理一份给我。”

瞿汤:“……你这什么臭毛病?!都是男的,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重彧笑笑不说话。

“随你便吧,热水和药都在桌边,衣服也在,你自己看着办吧。”话落他转身走下了部营台,钻进一间军帐里。

重彧转身合上门,身子倚在门上,背上的伤口被压得又渗了血出来,也若无知觉一般,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阖上眼,低声道:“……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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