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走到二楼门口，就听见了几个小孩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
“小毛孩耶。”
“她身上有好多血，她哭得好大声啊。”
“可是，这样看着好痛，妈妈肚子上会有大疤痕。”
“……”
“你给他们放的纪录片？”
向邱斜靠在门边,回头看向赵玉娜。很明显，听声音就知道几个小孩在看生活类的纪录片。
“怎么会。”赵玉娜摆了摆手，有些无奈，“我走的时候放的动画片。”
两人一对视，眼中净是了然。
“小木这么早熟好吗？”
赵玉娜看着坐在最中间给其他小孩解释的小木，随口说了句，“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他懂太多了。”
向邱抿了抿嘴不说话，显然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小木，小俊，月月，过来喝牛奶。”
赵玉娜见状也没多问，只是看了一眼向邱，拿了他手里的零食进屋，招呼着三个小孩一起喝牛奶。
桌上的玉米饼早就被几个小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炒饭也没剩下多少。
“小木吃饱了吗？”
赵玉娜拍了拍小木的脑袋，这里的孩子就属他最懂事。
“嗯嗯，谢谢娜娜老师。”
小木接过赵玉娜拿来的瓶装牛奶，转手放进了小包里，“娜娜老师，小木想睡觉。”
揉了揉眼睛，小木看着赵玉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那去娜娜老师床上睡会儿，一会娜娜老师带你去玩，好吗？”
“好。”
小木点了点头，自己去推开了赵玉娜的卧室门。
“你们呢，要睡午觉还是回家？”
赵玉娜扭头看向刘家俊和李月，两小孩同时摇头，说要看动画片，赵玉娜也没多说什么，给他们换回了动画片的频道。
“呀。”
轻轻推开卧室门，赵玉娜看着睡在一起的两个小孩，忍不住小声惊呼出来。
“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这么热的天，还抱着睡呢，也不嫌热。”
瞄了一眼抱着另一个小孩的赵一木，赵玉娜侧身进去把电风扇的风力调到了中等，又把窗户开了条缝。
风呼呼的吹在两个小孩身上，两人正睡得安稳。
赵玉娜轻轻掩起门，刚打算退出去时，一转身就撞到了向邱。
“呼。”
赵玉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向邱反手拉上了卧室门。
“你在这看什么？”
“看我家小孩啊，睡他旁边那小孩谁啊，我为什么没见过。”
向邱一脸疑惑的看着赵玉娜，赵玉娜翻了个白眼，走开没理他。
向邱又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这才跟着赵玉娜回了客厅，“小孩头发怎么还是白色的，生病了吗？”
瞥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向邱，赵玉娜一拳锤在了向邱背上。
“啊。”
向邱惊呼一声，不解的看向赵玉娜，赵玉娜这一拳可不轻。
“你魂被那个小猫一起勾走了是吧？”
“哪有。”
不满的皱了皱眉，向邱小声嘟囔了一句：“别叫他小猫，他叫桑塔。”
“不叫就不叫。”
赵玉娜看着向邱这个模样，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是怎么好意思让小木天天自己来学校的，学校周一就放假了你不知道吗？”
说话间，赵玉娜又锤了向邱一拳，“真不让人省心。”
向邱恍惚了一下，才发觉原来小木说的是真的，自己已经四天没出过门了，也没有过问小木什么时候放假。
“你帮我带了四天娃？”
“不然呢。”
赵玉娜坐到沙发上，抬手剥了个橘子，又顺手在向邱衣服上擦了擦。
“干嘛呢？”
见向邱一脸沉思不说话，赵玉娜伸手在向邱眼前晃了晃，塞了瓣橘子到他嘴里，“在想小木的事情吗？”
“没。”
嚼了嚼还算甜的橘子，向邱应了一声，双手枕着头就往沙发上靠。
“他说我会影响小木。我今天才发现，小木比同龄人提前懂了很多东西。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不负责？”
向邱侧头看着赵玉娜，整个人完全没有在桑塔面前时的自信，“我也没觉得小木这样有什么不好。不过怎么他就说了一句话，我就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嗯…”
赵玉娜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其实她也说不准，“我倒是觉得没必要纠结很多，不管怎么养，孩子都会长大，他早晚会形成自己的性格和认知。”
“只要小木觉得幸福，能接受这些事情发生就够了。”
赵玉娜偏头看着电视机前的两个小孩，笑容淡淡的，“毕竟他们对于幸福的感知，比我们多很多。”
“也是。”
向邱点了点头，被赵玉娜的话点醒了一些。
见向邱眼里恢复了一些光彩，赵玉娜忍不住八卦了起来，“所以，你想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吗？他还在你家嘛。”
“没有。”
再次提起关于桑塔的话题，向邱只是平淡的摇了摇头，“他走了。”
“哦。”
吃下最后一瓣橘子，赵玉娜被酸得闭上了眼睛，含糊不清的问了句，“你想去找他吗？”
久久没有回应。
咽了咽嘴里因为酸橘子分泌出来的唾液，赵玉娜瞄了一眼向邱，发现他又开始愣神了。
桑塔那天急匆匆的走了之后，好像就真的走了。
村子里再没人会事无巨细的说着他的近况，向邱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喝一口吧。”
赵玉娜伸手从桌肚里掏了瓶啤酒放到桌上，向邱看着啤酒罐，脑海里又浮现了桑塔把拉环递给他的场景。
“赵玉娜。”
“干嘛？”
向邱把啤酒塞回桌下，神色幽怨的看着她，“我很烦。”
“……”
赵玉娜看着明显在求安慰的向邱，又把啤酒掏了出来，直接打开塞进了向邱手里，“爱喝不喝。”
见赵玉娜要扔了拉环，向邱连忙出声，“拉环别丢！”
“嗯？”
见向邱这么激动，赵玉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拉环，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不扔留着干吗？”
“算了。”
想着赵玉娜手里的不过是一个普通拉环，向邱一瞬间也没有那么想要了。
“没什么，你丢了吧。”
“神经啊。”
白了向邱一眼，赵玉娜不明白向邱又在发哪门子疯。
“啊行行行。”
看着向邱万分幽怨的小眼神，赵玉娜敷衍的点了点头，直接把拉环塞进了向邱手里，“给你给你给你。”
向邱捏着拉环，思绪又开始飘回那天晚上。
如果他当时没逃走，小猫醒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唉。”
眼见向邱这个样子，赵玉娜摇了摇头，果然，魂被勾走了。
……
电视里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赵玉娜看得正起劲时，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喂。”
因为不想错过动画的下集预告，赵玉娜头也不动的挪着屁股凑到了向邱身边，手肘往后怼了他一下。
“怎么了？”
向邱抬起头来，赵玉娜也回头，两人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一起。
向邱收起手机，伸手揉了揉赵玉娜的脑袋，有些抱歉的看着她。
“没事吧？”
赵玉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家里的事。”
向邱随口回句,又看了一眼赵玉娜的脑袋。
赵玉娜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转过头去继续看动画片。
“哦，对。”
刚看完下集预告，赵玉娜一下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转身拍了拍向邱的手臂。
“学校为什么没安排你值班啊？”
“因为我是免费的，你是有工资的。”
“白干啊？”
“算不上白干，毕竟我也没做什么。”
向邱看着很是惊讶的赵玉娜，解释了几句，“我只是来这散心，无聊的时候会去学校教一下画画而已，只是时间久了，村里人都默认我是朝阳小学的老师。”
“怪不得你不住在这儿，一周也就来学校一次。”
赵玉娜嘀咕了几句，她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向邱很牛逼，所以才这么懒散，没成想人家压根就不是学校聘请的老师。
“我还想请你帮忙呢，这样一看，还是算了吧。”
“帮什么忙？”
看了眼惆怅的赵玉娜，向邱随口问了句。
如果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帮忙。
“现在不是放假了嘛，我不想回家，就主动申请了留下来，但是，这不是新来了一个小孩吗？”挠了挠头，赵玉娜有些头疼，“我怕自己带不好他。”
“房间里睡着的那个小孩？”
“嗯。”
点了点头，赵玉娜继续说道：“何愿他有点不爱说话，性子也冷淡淡的，我这不是听村里人说小木之前也是这样的，所以想让你时不时的来照顾一下何愿，看能不能影响一下他。”
“他为什么不爱说话？”
提起这个事，赵玉娜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何愿妈妈说何愿在之前的学校被孤立过，具体发生了什么没说。”
向邱看了看身后被关起来的房门，有些不确定何愿被孤立的原因，“因为…头发？”
“嗯。”赵玉娜无奈的点着头。
向邱翻了翻眼皮，很是无语，“人什么时候才能多关心自己，少管别人。”
向邱想着就觉得烦躁。
无论是身体的不一样还是爱的人不一样，总有人指指点点，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他们自以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且正确的道路只有他们所走的那一条，所以不顾一切的砍断别人要走的桥。
“是啊，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多关心自己，少管别人呢。”
赵玉娜也出声附和着，杵着下巴一脸无奈，却也有一些庆幸，“也还好，至少这个地方还好。”
向邱没应和，关于这个地方好不好，他说不清楚。
他和赵玉娜都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村子是安静的、美好的，孩子们是可爱的、天真的，生活也是自由的、轻松的。
可是，如果村子真的这么好，桑塔之前为什么会不愿意回来呢。
说到底，每个地方都有好有坏，不过是看包容程度和人心如何了。
“话说回来，既然能带着小孩来这个村子，应该是有亲戚或者熟人在这儿吧，怎么会想着把小孩送学校来？”
看了眼在另一边看动画的两个小孩，向邱压低了声音，“这是要丢弃？”
赵玉娜摇了摇头，她不清楚，也不敢这样猜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小孩是多大的伤害。
“就算不是，看那小孩的模样，在这也待不久吧。”
想着何愿白净的小脸和自家小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向邱又提了一嘴，赵玉娜依旧摇了摇头。
世事无常，谁知道呢。
按道理学校放假了，赵玉娜这些老师也可以回家，只是朝阳小学和别的学校不太一样。
学校一共就25个学生，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年龄又参差不齐，说是小学，其实也只是把这些小孩集中起来照看的地方而已。
这其中有十多个小孩常年住在学校，所以就算放假了，还是要留一两个老师在学校照看小孩。
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何愿还能过来，大概也是因为学校无条件接受所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