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水发消息告诉陈静白林寻北奶奶被气走时，窗外正飘着刘导期盼的白雪，陈静白没有回消息，奚水送林寻北奶奶到酒店门口，门前被清理干净的空地已被雪花覆盖薄薄一层，林寻北奶奶小心翼翼拄着拐杖，雪地上留下她的脚印。

林寻北正从从外面回来，在酒店的街道对面等一个红灯，奚水意识到随着风吹到脸上冰凉物体是雪花，她抬起头看灰蒙蒙的天空。

绿灯亮起，奚水和林寻北对上视线。

“下雪了。”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林寻北说，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毫无预兆，也没有前因后果，奚水歪着头看她，她想要一个解释。

“我送奶奶去车站，一会就回来。”林寻北给奚水拍落围巾上的白雪，她看出奚水的不解，却不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好。”

林寻北的奶奶上车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奚水，但她并没有在奚水那张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看见她所希望的表情，奚水的平静让她心里像憋了口气那样难受。

奚水回到酒店，路上被陈静白一把拉进房间。

“外面没有其他人看见你过来吧。”陈静白嘭的一声把房门关紧，她递给奚水一杯暖手的奶茶，担心地问。

奚水接过温暖的奶茶，说完谢谢，她又想到什么，是她一定要和陈静白说的，她深思的样子吓了陈静白一跳，陈静白以为出了什么事，她焦急催奚水赶紧说话。

奚水憋了好一会，终于知道想对陈静白说的话事=是什么了。

“下雪了。”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愉快。

“我知道啊！”陈静白白了奚水一眼。

“我也知道。”

奚水好像知道为什么林寻北要和自己突然说下雪了，因为这样会很高兴，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和姑姑说小学的老师有夸她聪明一样高兴。

“你真去找林寻北奶奶了？你们没吵架吧，她没对你做什么吧？”陈静白想起来有些后悔，她早就知道奚水这人是个傻子，她说了那种话，奚水就一定会去。

“我们没有吵架。”奚水仔细回想，她觉得林寻北奶奶很生气，但她没有和她吵架，她很平静也很理智对她说自己的诉求。

“你问她为什么讨厌我了？她说什么了？”陈静白紧张地问。

“她说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小有名气的。”

陈静白愣了一下，奚水则接着说：“你是个好人。”

“还有呢？她没说其他什么吧。”陈静白躲开奚水看她的认真目光，低头小口小口喝起手中甜腻的奶茶，窗外的雪花越飘越大，房间里却很温暖，陈静白很珍惜现在的身份带给她的这些温暖，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没有。”奚水说，陈静白于是抬头看平静的奚水。

“那就好。”

奚水说要离开，她被陈静白拉住手腕，陈静白先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头看外面的走廊有没有人，她认真的样子另奚水不解，但她知道自己脑子笨，陈静白那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理由，她被紧张兮兮的陈静白推到外面，奚水从门缝里看她。

“回去手机联系，我们还是网友，听到没？”陈静白小声道。

“听到了。”

奚水没走几步，遇到从车站回来的林寻北，林寻北喊奚水，奚水就站住听她讲话，林寻北撩了一下耳根的碎发，却没有说什么。

奚水疑惑地问：“你要说什么？”

林寻北摇头，转身离开。

众人到达小镇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熟悉的街道上亮起微弱的路灯，冯萌萌把车安稳地停到路边，等刘导和剧组的其他人过来，车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翻书的哗哗声和车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奚水把剧本合上，看一眼闭上眼睛休息的林寻北。

“奚水，你昨天去找老板奶奶干嘛啊？”冯萌萌装作随口问起的样子。

“我有事情找她。”

“什么事情？”林寻北突然说话。

“帮陈静白问为什么被奶奶讨厌。”

“你们关系很好？我看见你从她的房间出来。”

林寻北打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奚水跟在林寻北身后下车，迎面吹来的风雪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奚水刚想回答林寻北的问题，但林寻北似乎只是随口问起，像在路上遇到熟人说吃了没的平常语气，林寻北给奚水的帽子戴好，换了个话题接着问。

“奶奶是不是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她问。

“那些话，算过分吗？”奚水跟在林寻北身后，她喜欢看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林寻北她在哪。

“对不起。”

“那些话又不是你说的。”

远处的刘导喊奚水，奚水喝完林寻北递给她的姜茶，和林寻北挥手说再见，奚水跑出几步，突然想起来忘记问林寻北为什么要和她一起来了，这一场戏里没有林寻北要出场的片段，她回头，看见林寻北正踩着她在雪地上留下的一排脚印慢慢往前走。

奚水于是呆住，直到刘导喊了第二遍她的名字才回过神。

“抱歉，我们不打扰妮妮了，她明天还要上学，都这么晚了，就不把她叫醒了。”

奚水演完在小镇缺的哭戏，眼眶还红着就去找妮妮，听到妮妮的妈妈说妮妮已经睡去，她和林寻北便回到镇上的小旅馆休息，房间在顶层，和前一段时间在这里演戏布局相同，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勉强能睡下两人的床，靠窗的一侧放一张摇摇晃晃放不平的小桌子，就和姑姑家的饭桌一样。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的气味，奚水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因为演戏时被风雪吹得有些感冒，还是因为房间的味道令她的鼻子不舒服，窗外风雪虽不是那么大，刘导还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让剧组过来的人今晚先在旅馆凑合一下，林寻北把门锁好，她们过来的突然，没有包场的旅馆虽然也没有什么外人，但为了以防万一，林寻北依旧保持警惕。

奚水洗漱完安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房间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她感到身边的床塌下去一块，林寻北侧躺下来，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散发出她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窗外的风雪似乎已经停下，奚水渐渐听不到寒风呼啸的声音，夜晚有些过于寂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间小小的房间和身边的林寻北。

可是奚水翻了一个身，她感到身边的温度消失了，浑身像被埋在雪地里一样冷得发抖，床上没了林寻北的身影，她从床上撑起身体，房间的的灰尘气味中还混着林寻北身上的气味。

奚水在黑暗中喊了一句林寻北，没有得到应答，她躺回去盯着天花板，很长时间过去，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奚水于是去找手机，却没能找到，她赤裸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向漆黑的窗外，外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小镇的房子，没有路灯，没有挂在树上的红灯笼，皎洁的月光下只有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奚水看见雪地上有一排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她趴在桌前，从未感到过黑夜如此漫长，于是奚水推开房间的门，外面的灯光刺眼，她穿过空无一人旅馆的走廊，扶着楼梯间生锈的扶手，一路走到旅馆楼下的雪地上，她回头向身后望去，小镇的旅馆变成一栋气派的别墅，房间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在二楼的阳台上趴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孩，她撑着脸颊看向自己，有些好奇又有些看戏的愉悦感。

奚水低头看自己前方的脚印，带着些鲜红的血迹，她抬脚走向一片白茫茫的前方，奚水有些好奇这些脚印会把她带到哪里去，于是一步一步踩着看起来是小孩子的脚印走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奚水感到脑袋越发沉重，可她不想停下来，远处出现小孩子的背影，她伸出手想拉住她。

“奚水，你要去哪？”林寻北的声音响起。

奚水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她猛地回头，那栋别墅又变成了小镇的旅馆，自己正站在小镇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照亮了林寻北脸上担忧的表情。

林寻北拉着呆呆的奚水回到房间，她把房门关紧，有些生气。

“我好像看见顾念了，看见她小时候的样子。”奚水低着头喃喃道。

“我们去医院。”

“为什么？”

“你在发烧，我们去医院。”林寻北给冯萌萌打电话。

“等天亮我们再去。”窗外的风雪依旧，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一场，可是奚水确实看见那栋伫立在雪地上的房子，也看见了雪地上沾血的脚印，看见小时候的顾念站在那栋房子二楼的阳台上看她。

“不行。”林寻北语气格外严肃。

“我只是有些感冒。”

“你姐姐一开始也是像你那么想的。”林寻北的声音提高，奚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寻北是在说江纸鸢，她为自己的犹豫感到伤心，在她心里，她无法把江纸鸢和姐姐的身份挂上等号，可她明明是自己的家人。

冯萌萌把车停到楼下，奚水和冯萌萌道歉。

“第一，我从老板那拿工资办事，这是我的工作，第二，我们是朋友，你不是还和我一起磕过老板和陈静白的CP吗？这样一来，你也是组织的一员了，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在老板那里多夸夸我就行。”林寻北上楼拿东西，车里只有奚水和冯萌萌，于是冯萌萌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说话，她瞅了一眼靠在车窗边无精打采的奚水。

“你都没有感觉吗，老板说你发烧四十度，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吧。”

“我果然不是正常人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