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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镜面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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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雨持续了很久,久到这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忘了太阳长什么样了,庄稼全都被暴雨冲刷走了,还淹死了很多很多人,没被淹死的也都没抗过饥荒饿死了。

偌大的王朝,因为天灾只剩下一个覃君了,昔日风光无限的三皇子,如今衣不蔽体地走在尸横遍野的街道上,他也饿得几乎只剩骨头了。

覃君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都是脏兮兮的血污,只有一支金色的钗子突兀地别在他的头发上,钗子上镶嵌了三颗赤色的晶石。

覃君双目无神地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天,低下头时又泪流满面。

他走着走着,天空又下起了雨,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一会儿又变成倾盆暴雨,没多久街道就又淹了。

滚滚而来的洪水带着覃君左右漂泊,说来也奇怪,每次覃君快被水淹死的时候,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包裹在覃君周围,让他得以在水下呼吸,直至洪水退去。

只是这一次的洪水久久不曾退去,水位线愈升愈高,直至淹没了整片陆地。

覃君悬浮在水中,小心地四处观察,水下是另一片天地——国家并未灭亡,人人安居乐业。

覃君走进这个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国度,这的确是他生长的地方,但他却隐隐感到不安。

头发上的钗子本就快掉了,正随着覃君的步伐一颤一颤,覃君刚踏进城门钗子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说来奇怪,虽然是在水下,但整座城池就好像和覃君一样拥有屏障似的,跟在陆地上并无二异,甚至可以听到覃君的脚步声。

覃君转身蹲下,捡起那支沾满尘灰的钗子,旋即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精心擦拭,直到钗子上一尘不染,才将它重新别在头发上。

又站在城门口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覃君才缓步走进城池。

覃君走在大街上,街上的众人都以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并没有认出这是他们平时最尊重最爱戴的三皇子。

但覃君并没有怪罪他们,因为他现在的穿着的确不像一个娇生惯养皇子,倒像一个食不果腹的乞丐。

覃君避开群众想要将他看穿的眼神,也不再闲庭信步,而是快步跑向皇宫——只要见了父皇,我就可以变回那个万人敬仰的三皇子,甚至是太子。

边想着,覃君就到达了宫门口,刚想进去,就被宫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

“欸,你干什么呢?要饭的要到皇宫来了?也不怕脏了我们陛下的眼!”

覃君听此言先是一怔,后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穿着打扮——的确像个要饭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覃君心平气和地说道:“两位大哥可能是新来的,我不是什么要饭的,我是宫里的三皇子。”

那俩侍卫听后相视一笑,略带嘲弄地对覃君说:“你说你是三皇子,你可有什么信物或是令牌之类的东西?”

覃君一愣,他身上好似并没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连头上这支钗子也是父皇和母妃在册封大典那日才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证明。

覃君拔下头发上的钗子,试探性地递给那俩侍卫,本是没报太大希望,谁料那两人一见到这支钗子,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将覃君迎进了皇宫。

覃君惊诧一瞬,婉拒了那俩侍卫,自顾自地往南书房走去。

“姜公公,劳烦您跟父皇通禀一声,就说三皇子覃君求见。”

南书房门口,覃君对姜悠说,姜悠是内监总管,更是覃听风身边的红人,听说打覃听风出生起,就一直侍奉左右。

姜悠是认得覃君的,到底覃君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亲近不少,只是面前的这个姜悠,好像和往日里的不太一样。

“三皇子殿下?您怎的这般灰头土脸的?恕老奴多一句嘴,老奴本不该评论三皇子您的装束,但这到底是丢了皇家的脸面,老奴就不得不提醒您一句了,当今陛下本就对您心生嫌隙,您也该好好管管自个儿,莫要再讨陛下烦心。”

覃君不可置信地盯着姜悠看了好半晌,才悠悠开口,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姜悠被覃君看得不耐烦了,便出声催促道:“殿下,您还杵在这做什么?若是陛下又恼了你,许贵人又得挨罚。”

覃君这次是彻底傻了,若说其他人对他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的装束,可他母妃呢?在他印象里,他母妃可不是什么许贵人,而是覃贵妃。这后宫中,可就他母妃一人姓许。

覃君疯了般想硬闯南书房,嘴里还说着“一切都是假的”这样的癫话,让姜悠不得不下令抓住他。

覃君被三四个守卫押着,眼中充血,看得姜悠直打哆嗦,连忙叫人将他带回了他的寝宫。

寝宫中,覃君双手抱膝,头压进臂弯中,涕泗横飞。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真实的世界烟消云散,虚假的世界处处对我不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覃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好像他多问几遍就能得出答案似的。再多问几遍,他也就不再哭了,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

忽的,一束光猝不及防照射进灰暗的寝宫,寝宫中刚刚才经历一番洗劫,如今满地狼籍。

“瞧瞧,堂堂三皇子,寝宫竟然这般凌乱不堪。”

来人是覃听风,但又不完全是——覃君记忆里的覃听风是慈祥的,可亲的,可面前这个,虽说依旧柔声细语,眼底却透着一股狠厉。

覃君斜睨了覃听风一眼,又继续自己的问题,不是无礼,而是他刚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个父皇多半也是假的。

“朕同你说话,你就这种态度?不过是在外头吃了几日的苦,就将这几年来学的礼数全忘光了?你身子就这般矜贵?”

覃听风语气中带着不耐,说实在的,他不大喜欢覃君,不过到底是他儿子,本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覃君在外流落了几日,心中不忍,这才来看望他。

但他没想到,覃君居然这个态度,不回他话也就罢了,竟连最基本的行礼都没有,果真和他那个娘一样的粗鄙。

覃君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直颤,眼泪又流了出来。

覃听风脸上的怒气愈发明显,就在他要开口质问覃君为什么笑时,覃君先说话了。

“父皇,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你希望看见的吗?赠我钗子,封我母亲为贵妃,甚至是立我为太子,这一切,不都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覃听风有些发懵,他什么时候册封许馥为贵妃了?又是什么时候立覃君为太子的?难不成这几日覃君遇到了什么怪事……疯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覃听风充满疑惑地出声询问:“该不是这几日被鬼怪附身了吧?”

这就到是实打实地在关心。

而这句关心的话语到了覃君耳中就变成了讽刺。

“哼,父皇,我和母亲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又何必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现在来找我,不就是来羞辱的我吗?”

覃听风更疑惑了:“朕来找你,自然是来关心你的伤势,再说了,朕羞辱你做什么?”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覃君心中是这样想。

不过说来倒真是讽刺,他崇拜的,敬仰的父皇,不过是一个小人,一个伪君子罢了。

覃君又开始一言不发,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覃听风,把覃听风盯得心里发毛,最后还是覃听风憋不住了,挥袖离开。

覃君则在覃听风走后,取下了别在头发上的钗子,然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钗子上。

血滴在钗首上,钗首上的珠子便“伺机而动”,贪婪地将血液吮吸干净。血本就不多,又被三颗珠子同时分食,于是一息之间,血液便消失殆尽了。

经过了血液的滋养,珠子从白色变成了红色,随后散发出黑雾,将覃君整个人包裹起来,而覃君闭眼盘腿坐在黑雾中,眉头紧皱,不安之情溢于言表。

覃君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母亲的,乳娘的,甚至是朝中大臣的,所有人的声音都带着幽怨,“救救我”“放过我”此类的话不绝于耳,吵得覃君头都炸了。

不过幸好这样的“酷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血液用光了,黑雾也就协同那些奇怪的声音消散了。

覃君呆愣地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听到了门外的叫骂声。

“这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给老娘惹事,又把陛下弄不高兴了!”

以及劝慰声。

“主儿,您也别太生气,三皇子他只不过是心中不平衡,闹些脾气也正常。”

对话的是许馥,和她身边的丫鬟秋黛。覃君还记得,许馥是贵妃时,秋黛姑姑就对自己十分严厉,总是趾高气昂的,除了许馥的话她谁的话也不听,覃听风还因为秋黛和许馥吵过几次,可想而知,秋黛对许馥有多重要了。

覃君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宫门口站停,想来是被门外的侍卫挡住了,又想了想,是了,如今自己还在禁足,覃听风那个狡猾的老东西怎么可能放许馥进来。

不过这样也好,覃君现在已经确定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与真实世界的一切都完全相反的镜面世界。

虽说他也很想许馥,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许馥——一个粗鄙的妇人,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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