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富丽的包厢内,程氰敲了敲桌子:
“知道你家犬子在学校里干了什么好事吗?”
中年男子跪在程氰面前,紧张得汗流浃背:
“犬子有眼不识泰山,敢欺负程少爷的朋友,是我教育不当……”
程氰听得微微皱眉:
“回答错误。”
说完,在他的指令下,程家的保镖又开始打那个少年。
中年男子急得直接给程氰磕起了头:
“求求您不要再打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程氰眼见着中年男子的额头生生磕出血来才摆手,示意保镖别打了,而那个少年则被打得奄奄一息。
“答案是你的儿子泼了我的朋友一身污水,作为报复——这么大的酒店,泔水应该有吧,你去提一桶来当着我们和你儿子的面吃光吧,否则你这破酒店就没有再开的必要了。”
“好好,好好……”
那个中年男人闻言立马在保镖的带领下从厨房提了一桶泔水来,泔水的臭味不禁令观庭眉头紧皱,但那个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双手捧起一些像猪一样吃了起来,吃进嘴里臭气熏天又令他忍不住呕吐,呕吐完他又继续吃下去。
看到这一幕,他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儿子眼角留下了一滴泪:
“……爸爸……”
观庭不忍直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程氰却拉住了观庭的手,道:
“你为什么不敢看?多么大快人心的一幕。”
观庭感觉此刻他与恶魔携手,他心中有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反抗命运无能的无力感:
“你说的对。”
说完,他勉强地继续去看这变态扭曲的一幕。
像眼前这位衣着昂贵的五星级酒店的老板都反抗不了程氰,他又有什么资本去反抗呢?
此刻的每一天,程氰都会乐此不疲地挑一个欺负过观庭的人进行复仇。
而观庭只需要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的惨样就好了,然后他会和程氰像一对主仆一样回到那间别墅。
观庭像管家,像保姆,像忠心的仆人做着很多事情,而程氰则享受着一切。
在程氰这里,观庭反而过着相对于寄居在亲戚家舒心的一段日子。
在这段时间内,讽刺地是,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包括他的omega父亲祁宁。
程氰家里好像很有钱,同时又很有权力,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这间别墅只是他的个人财产之一,不是他的家。
而他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不住这里,观庭猜他应该是回他真正的家去了。
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的父母,包括观庭。
但观庭也能查到资料再进行合理地推测,程氰的父亲恐怕是Z国中部极有权力的一位高官,而他的母亲就更加神秘了。
程氰不在的时候,是观庭最自在的时候。
有一天,恰好是观庭生日。
观庭今年的生日在圣诞节这一天,大街上都张灯结彩的时候,观庭一个走进了许久未进去过的蛋糕店。
“你好,小帅哥,请问是订节日专属蛋糕吗?”
“不是,是生日蛋糕。”
“请问,蛋糕写什么祝福语?”
“写一个`生日快乐’就行了。”
“好的,您稍等一会儿。”
圣诞节这一天,大街小巷的商场都为了迎合节日气氛,挂上了彩灯,门口摆上圣诞树的模型。
观庭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候,他从怀里掏出程氰给他买的手机,仍然是一条讯息也没有。
拿了蛋糕,他走过学校门口那条商业街,却看见了打扮得一身华丽的祁宁。
祁宁像是特意在今天在学校门口等待观庭一样,但他不知道观庭现在住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联系观庭,只知道观庭在哪个学校念书,他甚至都不知道学校放假。
摘下墨镜,祁宁那张艳丽的脸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观庭,他很不习惯,观庭虽然是从他的肚子里出来的但他长得太像他的前夫了:
“生日快乐,观庭。”
观庭微微点头:
“好。爸爸。”
他表情冷漠,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的态度的转变让祁宁感到无所适从,祁宁觉得观庭一下子陌生起来,他不再是那个依恋祁宁却又被祁宁在内心嫌弃是累赘的前夫的儿子。
祁宁很不想继续跟他说话,但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观庭,我要结婚了。”
观庭仍然面无表情,道:“恭喜。”
作为生父,祁宁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心和难过:
“观庭,你已经快十六岁了,差不多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以后会忙着组建有新的家庭,就不再有时间,精力和成本管你了,你能理解爸爸吗?”
观庭闻言,冷冰冰地:“我知道了,我会理解的。”
祁宁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果断和爽快,甚至比他更加无情,这显然不是按照他的剧本发展得那样,观庭应该伤心欲绝地质问他才对,然后寻求他的安慰。
但是观庭又加了一句:
“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新生活的,你放心。”
说完,观庭拎着生日蛋糕正准备和他擦肩而过,祁宁却突然一把抓住观庭的肩膀,说出来的话却无情至极:
“观庭,你能保证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出现,阻碍我的新生活吗。”
祁宁看着那双唯一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眼睛说,观庭与之对视,冷笑道:
“那我以性命起誓如何?如果再岀现在你面前,我岀门就被车撞个稀巴烂。”
观庭绝决的口气,莫名地让祁宁心惊,他吓得松手放开了观庭:
“倒也不必这么说,显得我像个恶人,我怎么也是你爸爸,我还是会偷偷寄些钱给你的。”
观庭却忽然举了举手中的蛋糕,道:
“不必了,你给的那点钱留着自己用吧,一年给的连块黑天鹅蛋糕都买不起。”
祁宁愠怒道:
“你哪儿来的这些钱?”
“与你无关。”
“我听别人说,你和学校里一个十分有钱有势的alpha成日鬼混在一起,你是不是被他包养了?你一个beta恶不恶心……”
观庭憎恶道:
“是!怎么样!这些防碍到你组建新的家庭了吗?”
祁宁顿时无声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观庭甩下这句话,就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他现在真的孤身一人了。
这是观庭现在唯一的想法。
除了程氰的这间别墅,他真的无处可安身了。
黑夜里,这间别墅就像一双阴森的眼睛,也在与他沉默地对视着。
观庭掏出钥匙,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黑暗里,迎面的人用冰凉的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并在他的耳边浅声道:
“欢迎回来,欢庭。”
观庭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他很平静地回应了那个人:
“欢迎回来,程氰。”
唯有月色在缓缓流动的黑夜里,恶魔一般的少年懒懒地倚在门边,身上带着令人迷靡,充满堕落之感的酒气,他低头盯着另一个冰冰冷冷的隽秀少年,有那么一刹那,他眼里的温柔可能是真实的。
“哦,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可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但可是我从来不会对别人说生日快乐。”
说着,他走进了别墅,踏着印了月霜的地板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踏入了二楼。
观庭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灯,但整个房间亮起来后,他愣住了。
只见客厅的地板上,散满了各种各样的曾经的霸凌过观庭的人凄惨的模样的照片。
就像是恶魔的生日祝福……
每一张都是程氰的胜利果实,却唯独不可能是那些人指控程氰犯罪行为的证据。
观庭默默地一张一张地捡起照片,放在一个纸箱里。趁着深夜,他把纸箱带到后院里,点起打火机,把里面的东西一张一张焚烧成灰烬。
火光映衬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观庭初中毕业,程氰用心给他准备了毕业照。
毕业照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程氰钳制着他,而他像个罪犯低着头。
其他没有出现的人则是完全不无辜但绝对凄惨的受害者。
后来,观庭就把这张毕业照片撕掉扔垃圾桶了。
初中的最后的一个暑假,程氰和观庭足足在一起待了两个月,观庭被他带到了海边的海景房里,在这里,程氰会教他开海船,冲浪,也会和他一起晒太阳,在沙滩上看书。
观庭觉得这个时期的程氰不再令他感到害怕,他温和开朗得真的像他的朋友一样,因此既使观庭深刻地记得这段时光,也梦幻得觉得自己在做梦。
暑假的最后一天,橘子似的太阳一点一点沉入大海时,夕阳下的沙难上,观庭翻读着一本《所罗门的小钥匙》。
程氰懒洋洋地从垫子上醒来,迎着最后一丝的夕阳,他突然抬起只手拨开了观庭额前的刘海,道:
“观庭,我明天要到M国去了。”
“哦。”
观庭以为他只是去旅游的,就没太在意。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微风中,程氰的声音有些小小的遗憾。
观庭合上书籍,与他四目相对。
“观庭,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如果几年后我能从M国活着回来,我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太阳终是彻底沉入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