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时，林牧云教学楼来回跑，终于把流程弄完，拿到了新的寝室钥匙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汗了。他把外套脱了抱在手里，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垂落下来搭在睫毛上，两只眼睛仿佛也被沁湿了，显得清澈明亮。他把外套塞在桌肚里就准备往外跑，宋衍叫住他：“今天搬寝室吗？”

“嗯，现在就要去，午休结束前弄完。”

“要帮忙吗？”宋衍问他。

“不用，陆闻在呢！”林牧云说着就往外走，“走了啊！”

陆闻坐在电瓶车等他在寝室下面，电瓶车旁堆着几个大的口袋和一个行李箱。林牧云跟宿管确认了手续回来找他：“可以进去了。”

他俩一起把东西扛了上去，陆闻问他：“要不我也来陪你？”

“你来干嘛，你父母双全，不知道多幸福。”林牧云不理解。

陆闻想了想说：“那算了吧，我妈说，让我在家住，以后上大学要走好几年呢，不能经常看见。”

林牧云抗着一袋衣服，累得直喘气也不忘挖苦他：“你保持你那成绩，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陆闻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放下手里东西威胁道：“你再说，把我这衣服从三楼扔下去！”

林牧云立即乖了：“行，行，不笑你了。”

“我妈还说，做了好吃的，让我给你带呢。我俩都住校了，他们也没空送过来。就只能可怜巴巴地吃食堂了哟！”

“替我谢谢阿姨，太麻烦。”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就道寝室了，陆闻不太好进去，放下东西就走了。

林牧云是喜欢集体生活的。虽然几个人性格迥异的人住一起，需要磨合，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能做到互不打扰。能安静地做很多事情，也不会感受到孤独。

搬东西进去的时候，寝室有两个人正凑在一起在看视频，林牧云不是很熟悉，不能从身形判断出他们是谁。

林牧云招呼了一声：“你们好！”

那两男生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眼就认出林牧云了，看着他大包小包的，顿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一人，说：“林牧云！你搬来我们寝室啦！”

另一人说：“太好了，以后作业有着落了。”

林牧云笑笑，脑海中一直搜索着他们的名字，前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是数学课代表严知，后面这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叫李星辰，有印象吗？没印象也没关系，以后大家就一个寝室了。”瘦一点那个男生说，“我们寝室还有沈卓阳和许佑礼，他们在食堂吃饭。”

“你们好，那以后多多关照。”林牧云伸手跟他们握了握。

“你太客气了。”平常他们几个在寝室总是没个正经，突然来了个正经的，李星辰还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以后作业就拜托你了。”

严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就这点出息，三句不离抄作业！”

“那还不是因为你那狗啃的字没人看的懂！”李星辰打了回去。两人在寝室你一句，我一句地闹着。

林牧云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另外两位也回来了，沈卓阳一看到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林同学！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

而许宥礼整个人显得更为文静，他只是礼貌的笑笑：“欢迎你，林同学，我是许宥礼，你不认识我吧！”

林牧云也连忙跟他点了点头：“认识的，认识的，”林牧云想了想，他好像以前是宋衍的前座，后来他来了之后，就换到别的地方去了，林牧云蓦然有点心虚，“以后多多关照。”

一番喧哗之后，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林牧云枕着手臂在床上躺着，掏出手机，宋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宿舍怎么样，东西整理完了吗？

林牧云：室友都很好，东西没多少，也已经弄完了。

宋衍：好。

回想从他转学到现在，宋衍确实挺照顾他的，没有宋衍，他应该适应得没有这么快。不过，也不能一直这么麻烦别人，应该要找个时间跟他说说，不能再这样依赖他的了。

林牧云提前了一些时间来教室，教室里静悄悄的，有的人在休息，有的人在做题，宋衍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林牧云坐下转过身盯着宋衍，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示意宋衍摘下耳机：“宋衍，我问你个事。”

宋衍关了音乐，一边收耳机一边问他：“寝室怎么样？”

林牧云说：“挺好的，以前也住过校，没啥新奇的。”顿了一下又说，“挺适应的。”

又聊了聊寝室里的人，林牧云总算又想起刚才想说的事了，他认真地看着宋衍，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问：“宋衍，你之前，那么关照我，是不是受人之托啊？”

宋衍疑惑地看着他。

林牧云接着说：“我听刘老师说了……开学的时候，她担心我不适应，让你多多关照我。这学期也快结束了，其实，你不用再特别照顾我了。”

宋衍的脸不动声色的冷了下来，问他：“所以你觉得我这样……都是因为老刘？”

看着他逐渐冷下来的脸，林牧云亥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把我当普通朋友就成，不用再特别照顾了。我的意思是……不用再麻烦你了。”

林牧云不知道自己是否表达清楚，就看见宋衍越来越冷的脸，后来他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了，仿佛越说宋衍的脸色越不好看，林牧云感觉，宋衍看起来，是在忍住揍他的冲动。

此刻的宋衍让林牧云想起了第一天来的时候，宋衍抬头看他的眼神，也是现在这样陌生又冷漠，像含着一层冰，他的心也莫名其妙突的一抽。

“所以……这就是你不让我去帮忙的理由？这也是你遇到事情什么也不说的原因？”宋衍质问他。

林牧云点了点头：“我能处理的，我不想太麻烦你。”

沉默了一会，宋衍表情又无所谓起来说：“好。”

后来的一周，林牧云常常跟沈卓阳他们一起，上哪儿去，沈卓阳都会叫上他，除了必要的事有接触，他和宋衍仿佛又变成了比普通同学还要普通的同学。

午餐时，许宥礼突然问他：“牧云，最近怎么没和宋衍一起了。”

林牧云愣了一下，笑笑说：“他是走读生，现在我住校了，也不容易碰见。”

“听赵世洋说，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呢。”许宥礼停下吃饭的动作，盯着他。

“那会我是新生嘛，宋衍挺关心我的学习……他很热心。”林牧云说。

“我不是听他约你出去玩啊，你去了吗？我们大神主动约人可不常见。”沈卓阳说。

林牧云想起来了，是他们月考一起打扫卫生那次，宋衍问他周末想做什么，那是主动约他吗？

后来的饭，林牧云吃的挺不是滋味的，宋衍好像生气了，没主动找他说过话，但是，他为什么生气？虽然他说，不用再照顾他了，但是没说他们就不是朋友，不往来了啊！他的本意，只是不想带给宋衍太多麻烦，让他为自己的事情操心。那宋衍是怎么理解的呢？

回到寝室，林牧云还在琢磨这件事。其实以前虽然宋衍是走读，中午也经常陪他吃午饭，下午会给他带一些家里的小点心……甚至，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宋衍玩PS了，像是戒了一样，更不说一起玩了，小组作业也变成了以前那样……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盯着床头挂着羽毛球拍，林牧云又想，本打算约宋衍一起打的，现在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陆闻发了个消息：闻儿，宋衍好像不对劲。

陆闻立即给他打了个音频电话：“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他怎么你了！”

林牧云听不下去：“打住，打住！你在说什么？”

“那他怎么不正常了？”陆闻总算回到了话题。

“我跟他说，不用再麻烦他照顾我了，我已经适应学校生活了，然后他整个人就好像变了……”

“具体表现呢？”

“嗯……不给我讲题了，不给我发消息了，也……不怎么笑了。”林牧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说……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你失恋了呢？”

林牧云脸有点发烫：“说什么呢你！”他捂住手机小声强调：“我俩男的！”

陆闻不屑道：“俩男的我都见多了！”

林牧云不想再听：“闭嘴吧！”

陆闻赶紧打住，正经道：“有没有可能，他是自愿帮你的呢，结果被你泼了一桶冷水，你这过河拆桥似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是，这个换谁都会生气吧！你想啊，就算你们老师让他多照顾一下你，但是你觉得他那样的人，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所有事情他都能那么细致的想到？约你出去也是老师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己愿意的？”

“我早说了。”

林牧云心虚道：“那是我不知好歹，现在怎么办？”

陆闻总结道：“你要觉得他这个朋友还不错，你就哄哄呗，你要觉得可有可无，那就晾着。”

林牧云无奈道：“那这两种，我都觉得挺有难度。”

陆闻嘲讽道：“是啊！你会哄人吗？”林牧云要挂电话，陆闻又放软了声音，恨铁不成钢的道：“不准哄他啊！”

哄人这件事，林牧云确实不擅长，晾着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凌迟处死似的折磨。叹了口气，他想，先顺其自然吧！与人打交道，比解数学题难多了。

他还没找到机会跟宋衍好好聊聊，迎来了本学期的社会实践。老刘站在讲台上宣布：“本学期的社会实践课从下周开始，为期10天，原则上是自愿参加，但是，希望所有同学都积极参加，有特殊原因，请家长给我打电话。”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因为军训太过机械化，这几年的军训活动改为了“社会实践活动”，学生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还是军训的内容。

每个人都在规划自己的军训，又兴奋又期待。林牧云也挺期待的，不过这次的军训时间长，课程内容丰富，费用也不少，他琢磨着怎么跟他爸爸说。

晚上回到寝室，他给林爸爸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边噪音很大，林爸爸说，让他发消息说。于是他把电话挂了，点开了短信：爸，我们下周要去社会实践，要交服务费。

短信发送成功了。其实每次开口跟他爸爸说钱的事情，都挺让他难为情的。自从林爸爸有了新的家庭，林牧云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他一边看英文笔记，一边看手机，到了12点多，他想睡觉了，林爸爸还是没有给他回复。第二天下午，在食堂，林爸爸给他回了一个电话：“我跟你阿姨说好了，她会给你报名。在那边也注意一点，天气冷了，多穿点衣服。”

林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让林牧云觉得更加自责，他难得关切地说：“爸，我知道。还有……在外面也注意安全。”

自从林妈妈走了之后，他们两之间鲜少出现亲密的场面，此刻的关切，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很快，他们就结束了对话。

他们周六出发，周五大家都已经放松下来，在教室里聊着有没有帅一点的教官，过去之后选课的问题，俨然把社会实践当成一次长假。

林牧云跟宋衍依然淡淡的，除了保存着必要的联系，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林牧云想，军训的时候，看看能不能修补一下关系。

宋衍：你不哄我，我是不会跟你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