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境界？

他们清楚此案与彼岸之间有一个生存着各种妖魔鬼怪，也会有亡灵滞留的异空间——夹缝。

生活在此世的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一旦死去，必定要经过此路才能到达彼岸，俗称死者往生的地方。

而海之境界……

津岛修治翻到书的一页看了看，“此案与彼岸间有一片海洋，就叫做境界。”

他顿了顿，“它收留着正在被世人遗忘的怪异，以及一些不甘被遗忘的亡者。”

他们通常所说滋生妖魔的夹缝，更像是那个异空间的陆地；海之境界则与其相反。

中原中也看着他手里那本破烂泛黄的书籍，狐疑道，“你从哪顺来的资料？”

“产屋敷辉利哉上次给报酬时，一并赠送的历史文献。”

津岛修治捏着下巴道，“好似听说他家神社被外人强制借走个收藏品后，自己又反去对方家里也借了个藏品回来。”

中原中也暗道，怕不是‘借’吧？这都送人了，一看就是不预备还回去的玩意。

尾崎红叶没听过什么境界，“是哪家的藏品？”

“以退治魔物闻名的源氏。”津岛修治笑容颇深的道，“他们的祖先源赖光不仅是赫赫有名的驱魔大师，还曾剿灭了鬼之一族，那种天生的鬼。”

中原中也想到小男孩说鬼舞辻无慘是人造鬼，那他是见过真正的鬼？

太宰治从凳子上跳下来，“据记载，源赖光灭鬼族的时间差不多七八百年了，房子里小鬼穿的衣服最多五六十年前。”

他打着哈欠道，“换句话说，有可能现在此案与彼岸间真生活有吃人的恶鬼哟。”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点，源氏与产屋敷交情不浅，却没干涉鬼舞辻无惨这种人造鬼的事，全权交给鬼杀队干了一千年之久。

“太宰先生，鬼舞辻无惨本出自我们产屋敷一族，族内的耻辱在当年那个封建年代，相较于请外援，产屋敷更倾向于自己解决。”

他们坐在一个私密包间里，上了年纪的产屋敷辉利哉端着白瓷杯抿了口茶，继续给异闻社的两人解疑答惑。

提起著名的驱魔家族，辉利哉精明的眼睛微微一眯，“源氏就如你们，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此岸的生杀予夺不予干涉，只针对彼岸之物。”

太宰治稍稍好奇，“源氏在你们神社‘借’走了什么收藏品？竟连自家类似族谱的重要文献都没向产屋敷要回去。”

发展成如今的情况，当初‘借’的东西肯定是还不回来了，而且这里面源氏有一种理亏的心思。

“鬼，我们祖上遗留的鬼族尸体。”辉利哉笑了，和善的笑容下透着股凉意。

“鬼舞辻无惨横空出世，自认受到玷污的鬼找过产屋敷麻烦，我们祖先花了快两百年时间才与源氏合力弄死了它们，也由于忙着治理鬼，鬼舞辻无惨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鬼杀队耗费无数心血，方将鬼舞辻无惨一脉斩杀殆尽，而至今日，本以为消亡的无惨卷土重来……

“他知道彼岸，也见过鬼。”辉利哉明白了几分鬼舞辻无惨的未来方向，“真正的鬼长生不老，也不畏惧阳光。”

鬼舞辻无惨深切憎恶自己这一致命弱点，疯狂寻找蓝色彼岸花的因素，那鬼给他的刺激占据了一大半。

中原中也蹙眉，“流着你们产屋敷血的他看不见彼岸。”

“他不配称作产屋敷！”辉利哉语气骤然凌厉，似是察觉到自己的激动，他冷静了一下才道，“你们应该调查过我们的神官一族。”

上次阎魔爱的事件，太宰治就谈论过这个问题，不过当时辉利哉闭口不谈，他们也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侍奉神明的神官一族，神篱。

在国家的人口信息登记上并无此姓氏，中原中也他们都不信那些女性只是谣传，更何况跟产屋敷联姻过的巫女确实存在过。

产屋敷一族对此的保密性非常严格，没给外人一丁点窥伺的缝隙。

这次，辉利哉罕见的说了点消息，“神官一族的血只传女性，鬼舞辻无惨易容再好都改不了是男性的事实。”

中原中也瞧了眼与产屋敷身份不符的包厢，桌上摆放的菜肴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式料理。

从进大饭店开始，来来往往的客人大多上班族或路人，不具警备的特点，而辉利哉的打扮却一改往日的精神健硕。

同样白发苍苍，岁月的皱纹遍布脸上满是愁苦，拄拐杖走进饭店还时不时咳嗽两声，宛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两人感觉得出来，辉利哉不想别人看出他身份，外在气质变了不少，选择的包厢还是最低廉、光线最昏暗、位置最偏的一个。

太宰治勾唇一笑，“辉利哉，你监视到无惨进了一座房子后，就再次找到了我们。”

通灵游戏不容易成功，否则在青少年间流行那么些年，谣传的真实性也不会就一两点。

中原中也敏锐道，“你这次委托与彼岸有关。”

辉利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房子的信息权当报酬的一部分，自装摄像头开始，它就盯上了你们。”

太宰治笑道，“你说。”

“住进那座房子的人们不是自杀就是失踪，拆除的施工人员也遭到了同等下场，当时就请了源氏的家主出山。她探过一次后只能贴上封条，告知人们远离，房子也便就此沉寂。”

辉利哉声音很肃穆，满含此事的严重性，“红房子，是大家对房子的忌称。”

“失踪……”中原中也沉吟了一下，“因为它连通了境界，人们自杀，也或许是被彼岸生物附身。”

“这些情报我们也能查到。”太宰治却是笑着接过这话，“你的委托和报酬。”

辉利哉也不介意太宰治的直言，交出了一个贴封条的盒子和一张支票。

太宰治扫了眼支票上的金额，扬了扬眉，“比得上你出钱追杀鬼舞辻无惨的价格了。”

要出动魏尔伦或者中也才能完成的委托，一向都不简单，更别说辉利哉还在此基础上附赠了一个不明物体。

辉利哉道，“老宅保存的另一部分鬼，参考虎杖悠仁，吃下它就能与彼岸结缘。”他看向面露嫌弃的两人，笑容和蔼的补充着，“当然是给看不见的人服用。”

太宰治顿时抢在中原中也前头将盒子收好，随后才正了正预谋不轨的表情，“委托？”

辉利哉走向包间的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中原中也他们以为是装饰房间用的小型鱼缸，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抱起了便携式鱼缸。

“我要这条鱼活着，活过明年的3月3日。”辉利哉将鱼缸塞进中原中也手上，让他托着，“不能离开中原先生的视线，也不能将它放出来，即便口吐白沫、翻肚皮装死。”

私人定制豪华居家型小鱼缸，庭院住宅皆有，微型的防水型遥控器和电视机都被固定进了水中。

太宰治手指戳着鱼缸上方，食指大小的唯一洞口，“封得好严实，是怕它跑了？”

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银白色小鱼在里面畅游，鱼身上绑着个装饰有骷髅胸针的大大蝴蝶结，鱼尾罕见的呈渐变绿色。

望着中原中也两人的红色鱼眼睛有着人性化的兴奋和开心，而对辉利哉可就是一种明晃晃的愤怒和生气了。

辉利哉咳嗽了一声，“鱼食我也给它准备了不少，你们每天定时定点投喂就行。”

中原中也转向桌上累得奇高的方形罐头，辉利哉打开了一盒后，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诱得他都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唾沫。

辉利哉微笑道，“你们想吃也没问题，不够可以联系我拿。”

中原中也一顿，他默默转向了正向罐头伸勺子的太宰治，只见尝了一口的他眼睛雪亮得惊人。

青花鱼要变成名副其实的鱼了吗？

身负养三条鱼重任的中原中也走在路上，敛下眉看手上鱼缸中的小鱼，它眼睛不停地在他跟太宰治身上转悠，眼里的神采很是熟悉。

辉利哉也提醒了他们，“它喜欢花痴长得好看的人，不用在意。”

“热成像监控身体状态啊。”太宰治放下手里的小型面板，手指戳进洞口，引得鱼狂甩绿尾巴游了过来，“辉利哉挺重视你哟。”

“只要求保命，其他什么心里状态一概不管。”中原中也只意会到了委托的难度，“就好像它早早被判了死刑。”

小鱼也不游了，趴在假石山上沮丧的看着鱼缸外面。

太宰治掏出一个罐头，边走边喜滋滋的吃着，“盯上一条鱼啊……”

“少吃点，在路上吃也不怕噎死……”

突然，一道强光打过来，车子震天的喇叭声惊得中原中也赶紧抱紧鱼缸往旁边一躲，下一刻，他却惊觉身边景色骤然一转。

万里无云的天空变阴沉浑浊，熟悉而陌生的哀鸣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老师！我求你！救救他们！老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哪怕让我以死谢罪都行！”

中原中也愣住，是镜花的声音？她的老师……

“森欧外只下令我带回江户川乱步。”魏尔伦的蓝眸冷漠如冰，对苦苦哀求的少女置若罔闻，“你们死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身在战火中央的武装侦探社，国木田独步、织田作之助、谷崎兄妹等人全都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

魏尔伦拎着个侦探在一旁观看闹剧，冷眼瞟向几欲昏厥的少女，“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他交代过，要照顾下你们这些叛徒。”

师徒情谊，在魏尔伦面前分文不值。

身着制服的成批士兵围剿中，戴着毛毡帽的俄罗斯人唇边笑意深深，他发号着象征死亡的施令。

“——开枪。”

“不、不要！”

火光四射，枪声四起，在泉镜花绝望的呼喊中，艳红色的光芒照亮这一方天地，在硝烟散去的中心，橘红发色的少年露出了身形。

魏尔伦怔住，“……中也？”

“你们在聚众斗殴？”中原中也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闹大了把警察招惹来，异闻社善后都善后不了。”

中原中也俯下身探了探武侦成员的呼吸后，随即对魏尔伦道，“还有气，愣着做什么？叫与谢野晶子来啊！”

他站起身，脑袋又是一阵眩晕，差点站都站不稳。

太宰治拍了拍他肩膀，“中也，你在对谁说话？”

“啊？不是魏尔伦他……”中原中也转头时声音戛然而止。

熟悉的街道口，熟悉的和平场景，方才好似就是做了一场梦。

然而手上沾染的血在提醒他，那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