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多日的见泷原上空又降下了雪,从开始的羽毛片状逐步恢复成雪花,模样虽变得普通,然而密度却切切实实的在成倍增长。
“浓度在加剧……”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照他那精准计划每一步的脑子,找到也是白费功夫。”
太宰治想做什么早就做完了,中原中也干脆打消了寻人的念头。
来来往往的警车昭示着事件的焦灼,行走在路上,一具又一具尸体或坠落、或横躺,恐慌蔓延在群众间,市民们几乎不敢再出门。
市中心的广场上,警察团团围住了山中原一的尸体,他们在抽噎着哭诉,“为什么局长也会自杀?他不可能自杀!一定哪里不对!”
安室透讲述着事发经过,“他开枪自尽前在说‘老爸’,跟受害者们一样,疑似被催眠看到思念的人……”
他对大家提出怪异的一点,“山中局长不是一个会因为死去的父亲而自尽的人,他家里还有需要照顾的妻儿……”
“妻儿?局长有妻子和孩子吗?”
“有,可、可是前些年有罪犯报复,局长的妻儿早就遇害了。”
“局长难道是因为这个自杀?”
“可是局长家里好像还有个老人啊。”
“谁?我怎么没印象?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个生病的人……”
安室透看着说话颠三倒四的同事们,不禁追问道,“是谁?可我记得局长出来前才给家里人打了电话……”
秩序在恢复,记忆在苏醒。
神道祭司装的少女站在身旁,与中原中也一起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白色抹额迎风飞扬,她高举的灵魂宝石将天空遮蔽。
“卑弥呼,鬼道的魔女……”
看不见的日全食在出现,火焰燃烧在天际,星星点点的火苗坠落,浇在人们身上,干扰他们的感知。
“先生,人贵在难得清醒。”少女弯了弯腰,倏然间消散在天地间。
子弹声连绵不绝,鲜血涂满广场,尸体横七竖八的接连倒下。
安室透近乎惊愕的看着在场人饮弹自尽,他木愣愣的扫向四周,似遭受恐袭的广场在集体枪响后,只剩下了三个人。
中原中也瞟见他们的陌生眼神,额上青筋一蹦,他还是小瞧了太宰治的胆大,‘书’都敢随意交出去!
“不仅是绷带浪费装置,还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气咻咻的转身离开,一路在地上砸出坑洼洼的好长段大洞。
“还剩最后四个魔法少女。”中原中也现在想找到她们很轻松。
混沌的污浊包裹着城市,他如同置身温暖的羊水中,能随心所欲的来回畅游。
不和谐之物就是那需要排除的杂质,好比普通人之于魔女,轻而易举的驱逐。
而魔法少女天克魔女,它们动不了她们,也不想动她们,便寻求了外援。
“是你镇压了魔女们疯狂杂乱的负面情绪,它们才得以有了生前的意识。”
埃博妮抱着膝盖蜷缩着,金色铜身的巨大虚像映衬在上空,魔女在嚎啕大哭却不知为何而哭,“你是来杀我,让我回归圆环之理。”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要杀便杀吧,我打不过你,香炉还被你们抢走毁了。”
对于小姑娘,中原中也做不到仗势欺人,“埃博妮,没有绝对的自由,你走在路上,碰上挡路的人不是你让他,就是他躲避你。”
“就像我想要自由,得到却是支配他人的力量。”埃博妮觉得讽刺,“我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跟孵化者一样操纵他人。”
中原中也默了默,“你可以有选择。”
埃博妮喃喃着,“选择……”
中原中也在等,等她想通,这不是Mafia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不需要头破血流,只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
孵化者太会选,这些魔法少女全是些心地纯善而期待美好未来的孩子。
满心希望而知晓无望,进而绝望,将她们的痛苦当成燃料。
“少数人成全所有人是利大于弊。”中原中也谈论着孵化者的论调,“但是孵化者不是人,它终究不懂人类。”
埃博妮怔愣住,丘比那套守护理论始终让人如鲠在喉,却找不到理由去反驳,她们连嘶吼自己的痛苦也觉得卑劣、不够大义。
可是中原中也在说……
“起伏大的情感波动转换为守护宇宙存续的能量,是不稳定的、破碎的来源,并不牢固。”
中原中也的声音仿佛给了人无限的认同,“我们多的是愿意主动提供力量之人,坚定的心才是最好的守护来源。”
沉静而理智的语调,一种莫大的勇气在滋生。
长久的静默无言,抱膝而坐的少女抽噎着打破沉寂。
“我不讨厌守护他人……”
埃博妮哽咽道,“我只是讨厌白兽神它平静的说着,我们的痛苦是一种奉献。”
中原中也冷笑,“那我们就告诉它,人类的事由人类自己定,不需要它做掌舵者。”
“圆环之理,魔法体系的神……”
埃博妮看着平静海面倒映的画面,铜身人像的魔女支起金属手臂环顾着她,挡去了所有的窥探,“为何要期待神?我应为自己的神。”
金属环臂上的宝石应声而碎,少女希望的光辉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这里啊……会是我们魔女的天堂。”
斑驳血路,哀嚎不止,哭闹不休。
孩童们嬉笑着疮痍的城市,踩踏尸体。
断头台上的魔女告别此岸,迈向深渊。
勇士持剑,哀鸿遍野。
神明隔海相望,恶魔在苏醒。
“魔女啊魔女,你为何如此可悲?”
中原中也两旁跑过踢踏的人偶少女,她们踢着一颗又一颗头颅,欢声齐唱着童谣,哭丧着躲在钢筋水泥高楼的人们。
“嘻嘻,你们在哭泣着自己的愚蠢。”
有人夸张的捂着心口,起起合合地张着畸形的大嘴。
“神在何处?神为何不来救我?”
有人戏谑的大眼里布满嘲讽。
“哈哈,我知道,她们忘了!”
她们咯咯笑着,笑声尖利的在回荡。
“神,一开始并不存在唉。”
持剑的白袍少女与中原中也擦身而过,走进一家家紧闭的门扉,鲜血染红剑身,在路上划出道道血痕。
藏地少女跳跃在高楼间,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怕呈现禁忌的血红,也足够动人心魄。
抱着小熊的少女给孩子们引路,送出一颗颗裹着蜜糖的毒药,给予最安详的睡眠。
积雪在融化,混杂着红色的液体流淌成一滩滩水洼,歌声自其中传出,那是人鱼的音乐在飘荡。
中原中也在乐声的指引下,见到了收起刀剑的美树沙耶香,房间中一对情侣并排而躺。
“中原先生,我们走吧。”美树沙耶香含泪笑道,“过家家游戏差不多了。”
明亮的城市在褪色,梦幻的泡影在化为虚无,魔女们集结在它的领域之下,带着能自控的意识归来。
见泷原拂去了假象,废墟的部分真实袒露了出来,惊惧不安的人们也终于在黑夜中意识到了不正常。
“爸爸妈妈,能做你们的女儿,我很幸福。”鹿目圆笑着替母亲擦去眼泪。
鹿目达也张着小手,不停哭喊着,“小圆!小圆!”
鹿目圆握着他的手叮嘱着,“达也长大以后要照顾好爸爸妈妈。”
“小圆……”鹿目知久不明白刚刚才团聚的家,为什么又要分别。
鹿目询子抱紧了孩子,“小圆,你是妈妈最棒的女儿。”
鹿目圆笑笑,“妈妈,起床记着订闹钟,不然你又会迟到。”
济世的魔女在彼岸拥抱遥不可及的希望,蔷薇花在凋零,一只弓箭穿心而过,木色的箭身浸透血红之色。
“你们该醒来了,回去吧……”
鹿目圆踏出寂静无声的家门,来到海边,再次遇见了在黑暗中散步的校长。
不,该是野犬异闻社的社长,津岛修治。
津岛修治望着若隐若现的横滨港口,“为了迎你回去,它派了时间长河上的无数神使。”
鹿目圆轻声道,“我只是以人类之躯成为了大家意志的容器,圆环之理,是魔法的概念神。”
津岛修治的眉眼过于清冷,“容器吗?最接近原始的神竟然都是如此。”
“我与荒霸吐不同,因人而生,承载了无数人的意志,我的意识自然也会融进那片海洋。”
鹿目圆眸色温柔,“他是天灾,诞生自毁灭,忠于自我的他本该平等看待世间每一个生灵。”
她看向走过来的青少年,“可他有着自己的偏爱。”
海风吹拂,水平面荡起波纹,精致得恰到好处的少年望向他们,钴蓝色的眼睛第一眼就定在了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
鹿目圆柔声问,“先生,为何困于孤岛?”
津岛修治的长睫毛垂下淡淡阴翳,“他想放下。”
“放下?放下过去?还是放下你?现在的你?”
鹿目圆有些惊讶,能看透人心如他却在自己的事情上这样不自信,她笑了笑,“先生,您没看懂,他放下的是一身疲惫。”
16岁,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最鲜活,也最互相信赖的年纪,彼时的他们还未被‘书’分割。
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该了一下更新时间,以后凌晨放更新
第71章 魔女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