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看向小小。

小小摇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还不是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很是失望，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她结结巴巴地道：“那，没，没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她鼓足很大的勇气才来问的，可她的运气不好，第一次就没开好头。

女孩有气无力地振动翅膀，转身失落地飞走。

不知何故，沐灵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感同身受来，她伸手叫住那女孩：“等等，你真的没事吗？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的！”

那女孩倏地飞回来，目光中希冀重燃：“真，真的吗？”

“你可以先说说你的请求哦！”雁小小没正面回应，她提议道。

女孩犹豫了一小会儿，吞吞吐吐地问道：“我……我想问问，联盟的学校什么时候建好，是不是我们都要重新上学？”

其实德薇蒂尔人也是需要上学的，只是课堂上教授的知识与联盟基础教育相差甚远。

不过这可算是问对人了，因为沐灵也要上学的缘故，小小非常清楚学校建设相关的事情。

开拓舰队会帮助德薇蒂尔人建立从学前教育到高中的各个阶段需要的学校，不仅如此，联盟还会招募志愿老师过来授课，并为孩子们提供免费的教材。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教育是联盟对星球原住民进行文化入侵最温和的手段。

小小不慌不忙地答道：“学校一个月后就会建好，未成年的孩子都要上学哦，成年的也至少需要学三门基础课程。但是，你们成年所需要的时间比泛银河人长得多。放心吧，这一点指挥官已经考虑到了哦。”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的视线飘到外面的粉色树林里，也不知在看什么。

少顷，她视线回转，眨巴着眼睛又问道：“那……你们也要和我们一起上学吗？”

小小注意到女孩的异常，她询问地看向沐灵。沐灵觉得树林里可能有女孩的同伴，估计是那些同伴撺掇女孩来的。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沐灵朝小小默许地点头。

得了许可，小小笑得很甜，她靠在沐灵身边，道：“我不用上学哦！她会跟你们一起。”

女孩似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周身都泛着粉色的光芒，背上的翅膀也变得更有力量，她明媚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小小软绵绵笑道：“不客气哦。”德薇蒂尔人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两人都被她这没有一点儿阴霾的笑容感染到。

直到女孩扑呲扑呲飞入丛林，沐灵才终于从那温暖得过分的笑容里回过神来。

这时她才觉得不对劲，女孩都不好奇为什么小小不用上学吗？就好像，女孩实际上只是来打探她会不会和他们一起上学。

树林里的人，必定有见过她的人，而且那个人一定察觉到了她是未成年！

看来她不能对德薇蒂尔人放松警惕。

“沐灵，我们开始练习吧？”小小提醒道，然而沐灵还在沉思，并没有回答，她把自己的脖子拉长，让自己的头和沐灵的头在同一水平线上，又轻唤了一声：“沐灵？”

沐灵被突然出现的脑袋吓了一跳，她安抚地拍了拍自己鼓动如雷的心脏，“好，开始吧。”

……

一直到沐灵正式开学，都是由小小陪沐灵训练，这一个月来，沐灵已经能灵活操控机甲进行基础的战斗，在野外也算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当然，这一个月里，银雁还给沐灵找了特定的语言老师。

上午学银河语，下午和小小训练机甲实战，晚上看点感兴趣的视频，沐灵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是相当充实。现在，她已经能摘掉微型翻译器，进行简短的银河语交流了，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彻底摆脱“文盲”的标签。

今天是沐灵开学第一天，银雁要在开学典礼上讲话，两人便一起来了学校。

星球上还没有汽车加工厂，所以她们是驾驶机甲到的学校，进入学校大门后，便将机甲收了起来。

虽然在学校里和开拓舰队的指挥官走一起有些张扬，但如果不这么做，沐灵作为德薇蒂尔第一高级中学里唯一的异类，必定会受到同学们明里暗里的排挤。

一路上，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沐灵曾贵为一国公主，倒也不虚这种场面。即使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仍旧举止大方得体，脸上也一直挂着标准的笑容，丝毫不见紧张错乱。

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学生大礼堂，交头接耳的嘈杂声骤然消失。

银雁步履从容地登上演讲台，沐灵则被带到第二排靠出口的位置坐下。

很久以前，银雁也曾像今天这样登上万众瞩目的讲台，那时候她的身份是一名数学老师。重回讲台，心境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那时的她漫无目的游走在灰暗的世间，是数学吊着她，让她暂时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而现在，她不再将数学当做人生唯一的追求，她带着传道受业解惑的心，再一次登台。

“尊敬的志愿者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作为泛银河开拓舰队的指挥官，我代表联盟和开拓舰队向参会的各位致以诚挚的问候。新春伊始，万物复苏；银河泛域，万众一心。感谢德薇蒂尔的衍君——瑃女士愿意相信开拓舰队，相信联盟，联盟和舰队定不负所望，务必在十年内让德薇蒂尔取得突飞猛进的发展！”

底下响起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沐灵跟着拍手。

她专注地看着讲台上的人，礼堂的灯光为她镀上一层圣光，耀眼夺目、意气风发、自信张扬。这便是作为开拓舰队指挥官的银雁么？

很快，演讲接近尾声，银雁开始调动大家的情绪。

“厉兵秣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同学们，你们是德薇蒂尔的未来，也是联盟的未来。德薇蒂尔需要你们，联盟更需要你们！愿大家不负韶华，不负光阴，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又是一阵轰鸣的掌声响起，银雁抬脚准备从台上下来，礼堂正门砰的一声自外被推开。

一群德薇蒂尔少年人围着一个齐腰长发的少女冲了进来，那少女额头窄下巴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振动着两对黑得发亮的翅膀，朝礼堂里的族人叫嚷道：“大家别相信这个外族人的花言巧语！他们打着教育的幌子，根本目的是为了驯化我们，让我们做联盟的仆人！大家不要被狡诈的泛银河人给骗了！”

沐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担心地往讲台处忘了一眼。

银雁似有所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沐灵犹豫一瞬，重新坐了回去。

但德薇蒂尔的首领瑃却坐不住了，她飞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群闹事的少年人，不怒自威道：“一派胡言。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瑃一声令下，马上便有安保人员往门口那堆少年人走去。

银雁抬手，“慢着！”

她声音并不大，但那些安保人员却不敢再向前走半步。

银雁往门口处走了两步，直视为首的少女，问道：“你说，联盟做这一切是为了驯化你们，让你们做联盟的仆人？”

少女一刻也没退缩，她梗着脖子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们给我们用的是联盟的基础教材，让我们学银河语，学联盟的历史文化。再过几代人，德薇蒂尔人只会说银河语，只会记得联盟的历史，到那时，根本不会有人对原来的德薇蒂尔留下印象！”

礼堂内的同学们对他的话有些赞同，纷纷在底下小声地议论起来。

少女似得到了鼓励，她环视一圈，恨恨地道：“而我们这些异族人，连一点怨言也不能发出来！因为只要我们稍有不同意见，就会被联盟的人贴上忘恩负义的标签！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是会将我们逼向万丈深渊！”

礼堂内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瑃不悦地皱了皱眉，眼底有一丝担忧。

她何尝没考虑过这些，只是，她不是不愿管，而是根本没能力去管！她小心地观察了银雁一眼。

谁料银雁听完少女的话后，竟一脸赞赏地拍了拍手，“不错，你是个很有思想觉悟的人！”不仅眼界够宽，看得长远，还很会煽动情绪，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瑃暗自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银雁话锋一转，“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联盟不给你们提供帮助，你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瑃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少女却搞不懂银雁什么意思，她不以为意地道：“联盟不提供帮助，我们顶多就是落后几千年！这么多年我们都这样过来了，根本不需要你们那些所谓的先进东西！”

看着少女眼里透着清澈而又愚蠢的光，银雁笑了：“是么？你难道以为，这浩瀚寰宇，就只有一个泛银河联盟吗？”

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一目了然，少女只是性格单纯，并不是真的愚蠢，她一时愣住，哑口无言。

银雁走下讲台，就在众人以为她打算离开时，她突然回头，朝空中的少女道：“开拓舰队不需要仆人，我们有机器人管家，她可比你们强多了。”

她特意只说了开拓舰队。

联盟其实也不需要仆人，但总有许多人上赶着想成为三大家族的仆人。有些人呐，骨头是软的，无论时代如何发展，也终究站不起来！

少女彻底无言，她吞了吞口水，打算就此妥协。

银雁却对她保留了一丝欣赏，“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