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来找我，有很重要的事吗？”林梓烨半软着身子，躺倒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窗外月光撒下，衬得白皙皮肤熠熠生辉。

况言身着白日的正装，坐在对面，目光流连于对方细腻的皮肤之上，眸色晦暗，看不出情绪。

被这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林梓烨脊背发凉，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道：“大哥，你说话啊……你这样怪吓人的。”

如果是况言自己的脸到还好说，问题是马修·布朗尼的脸本就瘦削，眼眶深邃，加上月光打在脸上，活脱脱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犹豫片刻，况言总算下定决心，正色道：“让我咬一口。”

“啊？”林梓烨当场愣住，不由得想起在船上吃的那顿晚饭，“我知道那些东西难吃，但你也不至于直接来啃我吧！”

船上的晚餐况言自然是吃了，相比于普通水手士兵，他们的晚餐可谓是丰盛极了，分别是腌制得硬邦邦的猪肉和搭配着黄油奶酪的鱼肉。

可能对于养尊处优的林梓烨来说难以下咽，对况言来说，除了比较费牙齿，几乎没有缺点。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尝不出味道的基础上。

“不，我只是做个实验。”况言解释了一句，缓缓起身，一步步朝林梓烨走去。

望着眼前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林梓烨喉结滚动，有些紧张，虽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小声道：“那你轻点。”

马修压迫感极强的脸近在眼前，他呼吸一窒，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林梓烨认命般闭了闭眼，扯开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露出纤细的脖颈。

然后，他便感到自己的胳膊一疼，皮肤被锋利的齿尖划破，鲜血从中流出，紧接着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竟有种诡异的、瘙痒的快感。

“你还带吸血的啊！”林梓烨突然感觉不对，赶紧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黑脑袋贴在自己胳膊上。

声音消失，况言抬眼扫了林梓烨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只有非常淡薄的血腥味，几近于没有。

抬起脑袋，柔软的唇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对方细腻的皮肤，他伸出手指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液，心中不免烦躁不安起来。

他得再找几个人试试，最好能找到机会，咬一口诡域里的原住民。

“谢谢，我先走了。”况言勾起嘴角，朝林梓烨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前，他忽然想起凯尔特的提醒，对瘫软在沙发上的林梓烨道：“伤口结痂前，不要被其他人接触到，防止感染。”

目送况言离去，林梓烨才后知后觉回过神。他好看的脸蛋被大片大片的薄红所覆盖，心脏狂跳不止，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

“说好的三好青年呢？”他嘀咕着，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光滑皮肤泛着淡红，裂口处徐徐冒出晶莹的红色细珠，游蛇般的细小黑丝一闪而过，刚好被心思乱飘的林梓烨忽略掉。

***

况言也不浪费时间，抓住分秒，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把除了尹乐乐之外的其他三位队友都啃了一遍，成功收获三道一言难尽的眼神。

这三位调查员和林梓烨不同，血液完全没有味道，和况言这几天吃入的食物口感并无二异。

返回房间的路上，他一直有在思考二者身份不同之外的其他差别。

就在他刚有所眉目之时，猝不及防地被一件圆润僵硬，还带着些黏腻触感的东西绊住。

这里是船舱与船尾楼相接的过道，过道两边的空间分别是些杂物室和水手们休息的房间。

由于还没到晚上睡觉的时间，这些房间里只有一些负责守夜的水手在休息，等到到达固定的值班时间，便会起床腾出为止给其他水手。

低矮密闭的空间内，大家为了不浪费，没有点太多灯，导致这里大部分地方陷入黑暗，只能靠着遥远的一盏小灯辨别景象。

鼻翼小幅度抽动两下，况言只闻到了浓重的汗臭味和海腥味，不算好的心情跌入谷底。

此起彼伏的呼噜处声响彻船舱，融入木板，引得地面和木桩轻轻震颤。

难道是睡在地上的水手？

况言在心中猜测，可那黏腻的触感分明不是汗水和潮湿环境可以做到的。

弓起身子，他伸手触摸绊住自己的东西。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直冲天灵盖，那柔软黏腻之感分明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裸露在外的血肉！

意识到眼前的东西并不简单，况言没有立即断言这是人类的尸体，而是蹲下身，把这东西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确实是人类尸体。”他回忆了一下手中残留的触感，对方胸部平坦，下身空无一物，腰和肩的宽度差不多，一时竟无法分辨男女。

舔了舔手上的血液，舌尖传来的依然是品尝食物时的无色无味，他这才把睡梦中的水手们叫醒。

众人听到死了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若不是看在大主教在场，已经开始正常是抛尸流程了。

海上死人非常常见，加之海军待遇差，能活上几个月的均是命硬的家伙，活不过半个月才是常态。上层人无视，底层人麻木，几乎没人在乎这些必然的伤亡。

“把灯点亮。”况言冷声吩咐这些人。

这些人加入海军，一开始就没想着立功，不过是带着盲目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够活到返程，过来混口饭吃罢了。

既然是大人物要求，他们也不想之后的日子太难过，立刻就照做了。

明亮的橙黄色灯光亮起，照出了船舱的大部分景象，也包括地上躺着的尸体。

这具尸体身材矮小，全身上下的皮肤不翼而飞，只剩下模糊的血肉组织暴露在光线之下。

发黄的两排牙齿张得大大的，似乎能塞下两三个鸡蛋，整颗的眼球安置在眼眶之内，死前惊恐害怕的神情仍有余留。

这些水手里不乏经验丰富之人，他们见过浑身流脓的人，见过浑身溃烂的人，更见过长满红斑梅毒疹的人，像这样整张皮被硬生生剥去的当真没见过。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不是传染病之类的东西导致的，必然是人为

有了灯光，观察起尸体来就更加方便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况言伸出了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指尖挖入尸体的血肉，旋即指尖便出现了一小堆黏在一起的白色椭圆状物体群。

“这是什么？”他把捏着东西的手往其他人面前伸了伸，语气疑惑。

就是这简单的举动，吓得其他人往后连退数步，看向大主教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害怕，“应该是卵，苍蝇卵，会生蛆。”

传闻中慈爱悲悯的大主教，原来心思如此镇定稳健吗？

“那就不是刚死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况言搓搓手指，把虫卵放回尸体身上，拍了拍脏兮兮的手，“我去找人，你们看住尸体。”

出海一天时间不到，船上就出了人命，还被重点保护的大主教发现，玛丽安妮号的临时船长只觉得压力山大。

视线在大主教的手和血肉模糊的尸体间来回移动，船长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按照这个节奏，真的能找到虚无缥缈的海之塔吗！

尸体被抬到了甲板上，第一发现人况言内心毫无波澜，哪怕自己和尸体一起，被包围在人群之中。

“人数清点完了吗？这可怜虫是谁？”船长侧头，对身侧的大副问道。

大副李忆紧皱的眉头，都差不多能夹死苍蝇了，他哑着嗓子道：“水手少了一个，女仆少了三个，都是在晚饭之后死的。”

心里咯噔一下，船长面不改色地打开怀表，此时距离规定的晚睡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杀人的家伙这就下手，未免太过猖狂。

“你派人去查，赶紧把凶手抓出来！”船长心中气愤，挤满半张脸的黑色胡子鼓动着，非但没显得滑稽，反倒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没过多久，玛丽安妮号配备的三位医生陆续到来，其中就包括了百鬼夜行小队的陈希。

几人用布包住手，简单检查了一番尸体，得出结论：“是个女人，胸部被割掉了，所以看不出来。应该是两三个小时前死的，船舱内太潮湿，所以有虫卵滋生。”

“我去。”林梓烨站在人群之中，几个护卫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生怕有刺客突袭。

系统说的主要任务是进入海之塔，本以为危险不会这么早出现，结果真是出人意料。

如此震惊的还有三位子爵，他们盯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只觉得一阵反胃，恨不得现在就下船返航，可惜早就在女王面前夸下海口，想走也没办法。

混在当中的尹乐乐眼底闪过笑意，势必要将水搅浑，便冲进人群，来到船长身侧，面露担忧，“船长你也看到了，一下子死了四个人，也就四小时不到的时间。”

“若是一个人作案，时间未免太紧了些，而且还要保证不被其他人发现。”

“你是说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船长迟疑道。

谁料尹乐乐摆了摆手，扭头看向不眠者复仇号，“说不定是幽灵作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