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院长办公室里。

范无咎姿势扭曲地窝在沙发上，脑袋垂在一边，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随意扔在了那里。

在他对面，阮舒、孟江和谢必安三个人排排坐在一起，表情严肃地盯着范无咎，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十多分钟后，阮舒忍不住动了动僵硬的肩膀，问：“院长，他到底什么时候醒？”

孟江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闻言应道：“马上。”

阮舒无语：“……你十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对啊，”孟江点点头，纳闷道：“按照我当时的力度，他十分钟前就该醒了。”

他思索片刻，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谢必安，突然想起什么，振振有词道：“我知道了。”

“一定是因为谢必安掐人中的手法不对，所以他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谢必安：“？”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阮舒：“……”

索性范无咎现在还没醒，阮舒干脆换了个姿势。他活动了下脖子，视线落在范无咎身上，疑惑道：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记得孟江和谢必安可以说是因为失忆，但既看不到又摸不到他们是不是就不太合理了？

孟江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之前被雷劈散了阴气，这段时间又吃了太多阳间的食物，破坏了身体里的阴阳平衡，体质逐渐向着活人靠近。”

阮舒：“……”

他还是第一次在中医之外听到阴阳平衡这个说法，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用。

阮舒理解了一下孟江的话，表情突然变得震惊道：“这么说的话，鬼岂不是还能变成人？！”

死了被雷劈一下还能接着活，那不就能长生不死了吗？

难不成秦始皇找了一辈子的bug就这么被他发现了？？

“想什么呢，”孟江瞥他一眼，“普通的鬼如果阳气旺于阴气，就会直接从体内被灼成灰，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哦！”阮舒恍然地点点头，提炼出重点：“范无咎不是普通的鬼。”

孟江：“……”不对，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唉，”谢必安听着两人的对话，在一边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后悔：“我不该来找他的。”

能因为玩手机被雷劈失忆的人，找回去有什么用？

孟江听到这话突然转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谢必安：“？”

他刚想开口问孟江怎么了，就听到他说：“我之前好像只答应了帮你找人吧？”

要不是谢必安提醒他都忘了，当时说好的可不包括后续这些事情。

谢必安：“……”

孟江抱着手臂：“人你带走，业绩下个月找李知意对接。”

说完，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递到谢必安面前。

“以防你赖账，我们还是签一份纸质协议比较好。”

阮舒好奇地低头看过去，发现那竟然真的是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协议，不光盖了疗养院的公章，孟江还已经在上面签好了字。

阮舒：“……”他不得不再感慨一次，院长的法律意识真的很强！

孟江贴心地递给谢必安一支笔，催促道：“快签。”

谢必安：“……”

谢必安动了动嘴：“……如果我愿意把另一半业绩也划给疗养院呢？”

阮舒下意识去看孟江的表情，发现他果然犹豫了，不过考虑几秒后，孟江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谢必安也没再劝，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黄泉分部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于是拖着还没醒过来的范无咎回了地府。

目送谢必安出门后，阮舒转头看向孟江，好奇道：“院长，我们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要求啊？”

那可是一半的业绩，对疗养院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入账，拒绝怎么看都不像是院长的性格啊？

没想到孟江看他一眼，正气凛然道：“大丈夫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

阮舒：“……？”所以你就折了一半？

折了，但没完全折。

不愧是你。

阮舒正在心里吐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掏出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的正是有秃头困扰的林教授。

看到联系人后阮舒忍不住挑了下眉，心里有些疑惑。

昨天是他们学院最后一门考试，按理说从今天起假期就正式开始了，林教授怎么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阮舒虽然有些奇怪，还是迅速接起了电话。

“林教授？”

电话那端传来林教授笑呵呵的声音：“小阮啊，起床了没有？”

“……”阮舒沉默两秒，拿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无语道：“老师，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毕业了，但是私下里还是习惯叫林教授老师。

“哦哦，”林教授随口道：“我这不是听说你们年轻人都是早上睡觉下午起床嘛！”

阮舒笑了笑：“您了解的还挺清楚的。”

林教授“嗐”了一声：“天天和你们这帮年轻人待在一起，想不清楚都难！”

……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孟江盯着他打了个哈欠，阮舒才想起自己还在院长办公室里。

他顿了下，把话题拉回正轨：“老师，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哎哟！”林教授那边安静两秒，懊恼地惊呼了一声，“瞧我这个记性，是有个事情想问你来着。”

“小阮啊，”林教授清了清嗓子，问：“最近学校和隔壁省的泉城大学举办了一场交流学习活动，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过去？”

不等阮舒说话，林教授接着道：“你知道的，泉城在古代有过不少传奇故事，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对院里最近研究的课题很有帮助，我本来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的，但是有另一个学术会邀请我过去，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阮舒：“……”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没时间吗？

孟江本来坐在阮舒对面昏昏欲睡，听到他可能要出差的时候，眼神突然清明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阮舒的表情。

“……”阮舒顶着孟江的视线压力，硬着头皮道：“我有时间，您把具体的时间地址发给我就行。”

电话刚一挂断，孟江就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问他：“你要出差？去哪儿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疗养院这边怎么办？”

阮舒：“……”院长是连珠炮成精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听到了，林教授没有时间，只能我去参加了。”

“你们学校是没有其他人了吗？”孟江忿忿不平道：“我都听到了，他还说什么课题，这不是道德绑架你吗！”

阮舒：“……”

上午苏原说完这个词后，他就给院长解释了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才过去几个小时，就活学活用到了自己身上。

“其实也不是道德绑架……”他慢吞吞道：“我也是那个课题的主要负责人。”

“……”孟江没说话，阮舒觑了眼他的表情，想了想，折中道：“那疗养院这边就算我请假吧，这几天的工资我就不要了。”

孟江瞪他：“重点是工资吗！”

阮舒犹豫：“……不是吗？”

那他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工资他还是想要的。

孟江：“重点是你是疗养院绩效最高的员工，你不在了业绩怎么办！”

阮舒：“……”好一个坦坦荡荡的黑心资本家。

考虑到疗养院惨不忍睹的业绩问题，阮舒考虑了一下，最后看向孟江，提议道：“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出差吧。”

孟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阮舒重复了一遍，又道：“泉城的神话色彩非常浓厚，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最差也就当是去旅游了。”

孟江本来还有些纠结，听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开始心动。

他来疗养院任职五十多年了，一直都没离开过宜城，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上次和阮舒一起到南郊找阿冥代购的店铺。

想到这里，他一口答应下来：“好！”

***

林教授把出发时间和具体的地点告诉阮舒后，阮舒顺手转发给了孟江，没过两分钟，他的手机就开始不停的弹出消息。

[不想上班：明天就走？！]

[不想上班：为什么这么仓促？]

孟江语气很是不满。

[不想上班：我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呢]

阮舒不解，

[物质决定意识：你要买什么？]

孟江开始给他一一细数——

[不想上班：被子枕头一定要带吧？还有毛巾牙刷洗面奶，洗发水和沐浴露]

[不想上班：哦，还要带上我的保温杯]

[不想上班：我不吃东西，餐具就不用带了]

阮舒：“……”他现在严重怀疑，院长到底有没有出过门？

看着界面上方的“正在输入中”，阮舒急忙打断他。

[物质决定意识：院长，这些东西酒店都有，不用自己带]

孟江那边暂停了一分钟，才发来新消息——

[不想上班：酒店？我看电视上都是住在帐篷里啊]

[不想上班：帐篷我都买好了！]

阮舒：“……”你看的那是露营吧！

阮舒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确定了，院长是真的没有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