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怔住了。
这是他第二次唤他阿铮。
第一次时是他喝醉,吐出的两个字极其混杂,这次的两个字,又极其地清醒。
很久没听他这么唤他,秦铮微微拧眉,平日里他只单单唤他名。
这招还是有用的,至少秦铮动筷了。
这碗阳春面,江景阳看着秦铮吃完。
只要是他做的,秦铮基本没挑过。
江景阳蹲在书桌旁收拾碗筷,收拾完将折子摆了回去,秦铮被他这么一折腾,也没心思看奏折了,干脆睡下。
秦铮起身朝床榻走,冷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还不走。”
“……”秦铮轻嗤,停下步子:“不走,等会你就走不了了。”
江景阳将饭篮放在一旁,站起来对他笑:“一起守岁可以吗。”
似乎刚才秦铮的话对他一点都不受影响。
秦铮没搭理他。
儿时倒和父母亲守过几次,现在毕竟是当皇帝的人了,明早他要烧香拜佛,祭祖,没这闲空。
见人没搭理自己,江景阳也不恼。
他这样,秦铮心里越堵的慌。
都好几日不见了,最终是他来找自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没有太把那日的事情放心上。要是真放心上,恐怕早就要偷摸出宫了。
所以他到底在赌什么气。
他想让他放心上,又不想。还是,想让他在乎自己。
秦铮转身,俩人面对面,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的眼神让秦铮身上的冷气没那么重了。
露出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觉他心里好苦。看了就让人不太好受,想反过来给他安慰。
秦铮想起初见时,他瑟瑟发抖地模样,眼泪都流出来了。
像极了那时他失去母亲时的自己。
不知所措,全身僵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秦铮看了几秒,眼神没那么冷了:“有话就说。”
他的语气还是软了下去。
终于肯给他机会了,江景阳抿了下唇开口:“我说过,谁真心待我,我便将心比心。”
他说的,是带有情的真心。
“嗯。”秦铮淡定,他是说过。
“只有你,秦铮。”
江景阳身边,他只对秦铮有那种感觉。
“我发现,我心悦于你。”
一瞬时,秦铮眸子亮了三分。
这不是小事,这对秦铮很重要,在这件事之间,对于江景阳的话,他半信半疑。
秦铮紧紧抿唇:“你想清楚了。”
他点头,“嗯。”
江景阳很坚定,他今晚来说这些,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是给秦铮一个答复。
见他如此,秦铮对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了,腿倒莫名有些发软。
“过来。”
江景阳听话的过去,一把被人拉进怀里。
秦铮比他高挑一些,江景阳一个不留神埋进他的颈窝里,呼吸都喘不过来。
怀里的人一直乱窜,像给他在挠痒痒,秦铮勾着唇,嗓音柔和:“别动,抱会儿。”
话落,怀里的人不乱动了,任由他抱着。
这样似乎很好。
“别骗我,江景阳。”
“我何时骗过你。”
秦铮笑笑,那倒没有。
梁老头子说错了,他们不一定要被世人接受,只要彼此之间接受就够了。
江景阳懂了情为何物,某种意义上是他与秦铮。
男子心悦男子,这并不奇怪,也不是罪。
世人唾弃又如何,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可抵挡一切的风暴。
——
秦铮陪着江景阳守了岁,可江景阳没熬住,睡了过去。
他睡下的不久,新年的钟声敲响,迎来春节的第一天。
秦铮听着钟声,毫无睡意的坐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到天亮。
到时辰了,王公公在外头唤了声,“陛下,该起了。”
江景阳睡的沉,没有听到声响,倒翻了个身继续睡。
秦铮生怕他醒了,他没应声,怕吵醒江景阳,他快速走出殿外朝王公公道:“安静点,任何人不准进,安排去暖阁洗漱更衣。”
“……”王公公不由地往里头瞄一眼,秦铮注意他的视线,不耐地“啧”了一声,咄咄逼人着:“朕的话你是想当耳旁风吗。”
王公公被吓的点头哈腰,“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切整理妥当后,秦铮返回寝宫。
江景阳这会已经醒了,他还是想再睡会,到被窝里取取暖。
“醒了?”秦铮走近。
他坐起身,见他一身装扮,点了下头问:“你要去哪儿?”
“烧香拜佛。”秦铮给他拉上被,裹紧些,“想睡再睡会吧,等会差人叫小石子过来伺候着你。”
江景阳只露出一个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外头冷,着凉了不好。”
闻言,江景阳耷拉着脸。
“……”秦铮看笑了,无奈答应:“跟着去可以,你多添几件衣裳。”
江景阳再闻言,立马站起来了,“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了。”
外面大雪纷飞,秦铮可舍不得他冒着冷风回去。
秦铮拉住他:“坐着,外头是真冷。”
随后,秦铮叫了声在殿外的王公公,公公快脚进来,见江景阳坐在龙床上,不免惊讶。
但王公公不敢多嘴问,怕新年的第一天就惹的皇帝不高兴。
秦铮吩咐他:“去把小石子叫过来伺候公子起身,不得耽误。”
王公公应了声,紧忙去了。
——
小石子是个聪明人,拿了几件新衣裳过来。
江景阳洗漱完,小石子帮他更衣时瞧了眼正喝茶等候的秦铮,他没在看这边,小石子小声道:“公子,您昨晚在陛下这睡下的?”
“嗯。”
“当真?”小石子掉下巴。
“骗你不成。”
小石子想江景阳也没理由骗他,他都到秦铮的寝宫来了,是事实了。
更衣完毕后,小石子退下了。
江景阳偏爱暖色系衣裳,今日他一身白衣,与平日的淡橙色截然不同。
银冠高高束起长发,银丝的冠衬得他发更乌黑亮丽,他胸膛挺伏,腰间挂饰唯一的是那枚刻有“铮”的金玉牌,再无其他。
五官里里外外都散着七分书生气,笑脸模样乖巧的很,白衣袭身,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既古朴又沉郁。
别是一番风味。
江景阳眼前的这个人,就更不同了。黑发配黑衣,从他身上挑不到别的亮色,除了他那张净白的脸。
只要有脸和气场摆着,穿什么都好看。
秦铮就是这样的,他不喜束发,用了一条黑色逍遥巾简单饰用,黑发直直垂着,腰间什么都没有,一眼看去,整体模样不像皇帝。
冷冽着,比这严冬还寒。
秦铮放下茶水,有些收不回眼,江景阳见他愣着,拉起他:“赶紧走了,别误了时辰。”
这时辰,早就误了。
——
吉祥庙在宫外,宫里人大张旗鼓的出宫。
秦铮定了规定,只有一年之内得了功臣才能与皇帝同行。这不江景阳要赶着来,秦铮转告各众大臣先行等候。
左等右等,可算是来了。
江景阳一脸好奇地往外探,等御车停了,他才收回小脑袋。
大臣们见皇家的马车来了,整理着装做好迎接的准备,王公公大声喊:“陛下到——!”
“恭迎陛下,祝陛下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随即王公公扶着秦铮下御车,众大臣跪着,还以为秦铮会马上让他们起来,却没听他说。
众人想抬头看一下皇帝怎么不说话,但怕冒犯到皇帝,纷纷不敢抬头。
御车不高,江景阳想一脚跳下来,可秦铮怕他摔倒,最后还是被秦铮小心着扶下来。
等江景阳站稳了脚跟,秦铮才想起跪着的大臣们,“众爱卿起身。”
很快,一道道打量的目光聚集到江景阳身上。
已经耽误了许久,王公公是守规矩不敢再多耽误的,他恭敬伸手:“陛下,时辰不多了。”
江景阳没理任何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他安静地走在秦铮一侧。
就像那日秦铮大捷,他被秦铮俘虏进宫,派了匹马走在他身边,满地的官员盯着自己,他收敛极了。
这回不同,江景阳放荡了许多。
“这不是那个亡国奴吗,我说怎么看着眼熟。”
“陛下竟然还没杀了他。”
“坐的是御车,看似与陛下交好…?”
杂七杂八的话江景阳听到了不少。
秦铮懒懒回眸一撇。
没声了。
——
江景阳从来不信这些,自然没进庙堂,在一处小亭台坐着等秦铮出来。
有几位小和尚经过,对他看了几眼,嘴里念念有词,江景阳没搭理,还以为也是闲言碎语之人。
其中一位和尚三步一回头的看他,最后朝他走去。
“诶,可别乱说话!”其他两位和尚劝说着他。
那和尚没听,直径地朝江景阳走去了。
江景阳察觉到,起身准备走。
“等等。”
和尚开口叫住了他。
江景阳想自己直接不好,要是人家有什么事情有求与他或是别的,只是一个和尚,话能差到哪去。
他转身,“有何事?”
和尚盯着他不放,脸上像是欣喜的不得了:“我一眼瞧你有缘,想于你说几句。”
闻言,江景阳放下了戒备心。
“你上辈子苦难,这辈子上天赐予你的福,定要好好收着。”
“……”江景阳懂了个大概。
原来自己被秦铮带回宫,好吃好喝地供着,是这辈子来享福的。
“若到了让你选择之时,你便放手成全就是,无需多为难自己。”
和尚说罢,笑了笑,对他双手合十的弯腰,嘴里喃喃“阿弥陀佛”。
“顺颂时宜,百事从欢”来自于网络
(8.13修改)
第13章 拾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