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付出代价的人可是你，你自幼生于玉山，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伤痛，他过得可是腥风血雨的生活，一年里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在受伤。结契之后你便能感知到他的伤痛，到时候有你受的。”
越嬅依然一脸愧疚地看向相柳，相柳心中暗叹口气，开口安抚道，“你既然不是故意，我当然不会怪你，况且我并不吃亏，反而是你要跟着我受苦。
我一年中受伤的日子又何止一半，战斗之时我向来只一味进攻，从不防守，因为体质特殊伤也好的很慢。”
“我可以帮你疗伤，像刚才那样，你的伤就不会好的很慢了。”越嬅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处，一脸欣喜地说道。
“疗伤耗费的是你的神力，如今天地状况之下，积攒神力很是不易，你竟要将积攒的神力浪费在他身上？我看你是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玉山了。”
王母忽的挥出一道灵力重重地打在相柳身上，这一掌王母特意用了能够扩大痛楚的术法。
相柳一声不吭，依然一动未动跪在原地，身姿挺拔。
越嬅一声痛呼，但也要强地一动不动。
“就是这样的疼，甚至很有可能会更疼。”
相柳看向越嬅，有些无奈，开口询问王母：“没有办法屏蔽吗？”
“梦云族早已绝迹，记载稀少。”王母看向越嬅，“你问我不如问她，种契之后她应该也会觉醒相应的记忆。”
相柳看向越嬅，温声道，“你有办法吗？”
越嬅回忆了一下刚刚涌出来的各种记忆，说，“戴上藏心戒可以屏蔽感应。”
“藏心戒要去何处寻？”相柳继续问道。
“不用寻，”越嬅捋出自己的一缕头发用神力削断，而后看向相柳，伸手拉住他的左手。
相柳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拒绝她的动作。
越嬅将头发绕在相柳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后双手掐印，印成之后，那一缕青丝化作了一枚红玉戒指。
“这就是藏心戒，你戴上它，我就感受不到你的状况了。”
越嬅话音落下，就见王母想要动手试验，她连忙开口阻止，“师父，轻轻的来一下就行，只要是痛觉就行了。”
说着，她连忙自己动手在相柳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然后看向王母认真道，“没感觉。”
相柳一时无语，笑道，“我也没感觉，我是九头之躯，对于痛楚的忍受程度本就比常人要强得多，你这一下根本一点力度都没有用。”
越嬅有些尴尬地对相柳笑笑，犹豫着想再稍稍用力掐一下试试。
就见相柳露出利爪在自己的手背上一划，皮肉破开露出了其中森白的掌骨，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看向越嬅。
“疼吗？”
越嬅先是一惊，而后一边说不疼，一边皱着眉用神力帮相柳愈合了手背上的伤口。
王母见状直接拂袖而去。
越嬅如蒙大赦，连忙拉着相柳站起身来，“我送你下山。”
她实在害怕师父去而复返再把相柳打一顿。
“嗯，”王母离开后，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相柳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越嬅。
他从前只当她是一个不害怕不讨厌自己，还愿意对自己表露亲近之意的小妹妹，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动了心思。
她可是神女啊，自己却只是一个妖怪，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她从小在玉山长大，没见过什么人，才会喜欢我这个长大后唯一能见到的异性吧。
等到她日后能够离开玉山，见到外面的世界，知道了我的名声，是否会觉得今时今日的喜欢很可笑很不值得呢？
也许她会因此恨上我也说不定。
越嬅跟在相柳身后走在山道上。
很快她发现相柳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相柳，你不开心吗？”
相柳不由得惊诧于她对自己情绪的敏锐，“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相柳不知该如何说起。
越嬅便没有再问下去。
山道再长也终会有尽头，站在玉山脚下，相柳率先止住了脚步。
“再走就离开玉山了，你不能离开的玉山的，忘记了吗？”
越嬅止住了脚步，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相柳你还会来玉山看我吧？你不会因为生气就再也不来见我了吧？”
相柳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要帮她擦眼泪，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王母都说了这契于我有益无害，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越嬅抿抿唇，“可是这契约束缚了你，我听烈阳哥哥说妖怪生性喜欢自由，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束缚，我束缚了你。”
烈阳是一只琅鸟，他和獙君一样都是妖怪，生活在玉山上。
相柳有些惊讶她居然会这样说，真是一个傻姑娘，也许只有玉山这样的遗世独立之地能够养出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傻姑娘吧。
“我不怪你，只是最近事忙，不一定有空来看你。”
相柳转身跳上坐骑，白羽金冠雕带着他朝着远方飞去，越嬅眼看着那道白衣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时她第一次真切的有了离开玉山的念头。
她想去找他，而不是一直留在玉山，等待着他偶尔的到来。
之后数年，相柳再没有来过玉山。
越嬅也终于年满两百岁了。
……
辰荣义军军营。
“你说军师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
“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偷偷议论军师？”
“反正军师又不在，咱们悄悄说两句他又怎么会知道。哎，你有没有注意到军师的手上忽然多了个红玉做的戒指，样子花里胡哨的，一定是他的心上人送的，你看他这十几年一次都没有摘下来过呢。”
“我当然注意到了，心里也是十分好奇，但是军师的性子谁敢问呀，不过话说回来，就咱们军师这样的人，哪有女孩子敢喜欢他，不怕被冻死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是我猜错了。”
营帐外的洪江脚步一顿，回忆起来自家义子的手上好像确实是忽然多出了一枚戒指，难道真是如此二人猜测的那般，是柳儿的心上人送的吗？
若真是如此，自己也不用再担心柳儿的将来了。
他既有了心上人应该就不会再固执地一定要留在辰荣义军里了吧，守护辰荣是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而不是他的，这么多年他欠自己的恩情早也都还清了。
洪江回到自己的营帐，不多时相柳前来汇报粮草采买情况，洪江的目光看向相柳手上的戒指。
“柳儿可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相柳有些惊讶洪江忽然这般发问，然后发现他正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
“没有，这戒指有特殊的作用，故而一直戴着。”
说着他就把戒指摘下收了起来。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屏蔽痛感的话，战斗的时候戴着就行，他之所以一直戴着只是习惯了而已。
洪江见相柳收起戒指，便知道自己似乎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连忙开始转移话题。
“玉山王母要在三个月后再次举办蟠桃宴，广邀天下英才前去论战，据说彩头乃是一件神器，算来玉山已有数百年没有举办过蟠桃宴了，我公务在身无暇前去，你若是有空便代我去一趟吧。”
洪江把请柬递给相柳。
相柳却没有伸手接下，“孩儿不耐烦参加这些宴会，义父不如还是让别人去吧。”
玉山已经数百年都没有举办过蟠桃宴了，又为什么会忽然再次举办呢？恐怕是因为她吧？王母觉得我一个妖怪带坏了她，便想要让她看看神族的那些青年才俊，知道知道天下不止有像我这样的妖怪。
这是想断了她的心思，既然这样，我去参加岂不是让王母徒生烦恼，像我这样有今夕没明朝的妖怪委实不是个上佳的心上人人选。
王母对我不满也是正常。
相柳这些年不上玉山也是和王母存了同样的想法，期盼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消磨越嬅的喜欢。
只是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相柳感受着心口的梦云契，十数年的时间过去，她的神力也比当初深厚了不少，只是这份心意始终未变。
军营周围忽然传来琅鸟的叫声。
是烈阳？他来做什么？
烈阳见相柳出来，便化作人形，说：“越嬅让我来给你送信。”
“她说她有事想求你帮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她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够去玉山一趟。”
“我知道了。”相柳的脸上无悲无喜，让烈阳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
烈阳没等相柳多说些什么，送完话就重新化为原形展翅飞走了。
“越嬅是谁？”洪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的那枚戒指是她所赠？”
“是，”相柳不愿意欺瞒义父，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保持沉默不再多言。
洪江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道，“既然她寻你有事，三个月后的蟠桃宴还是你去吧。”
他说完话，不等相柳拒绝，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