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洲失忆了，他忘了他。
云简在这一刻感到既荒唐又难以置信。
他怔然地看着对方，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虞洲提出疑问后，就看见眼前这个漂亮的黑发青年原本晶亮的眼眸瞬间黯淡。
就像一颗璀璨动人的琥珀迅速褪色灰败。
虞洲直视着他的眼睛，忽然不想说出“我们以前认识吗”之类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感觉，但既然他内心不想，那就不说。
于是他也沉默着。
两人四目相对。
沈登就盯着这两人，有一瞬间，他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沈登忽略这诡异的错觉，瞅了瞅虞洲，瞄了瞄云简，再望了望挂钟，觉得不能再让这两人扮演木头人了。
他轻咳一声，说道：“我们老大在半年前失去了近八年的记忆。”
八年……
云简眨了眨眼，又用力眨了眨眼。
他们相识三月，相恋一年多，末世六年，刚好八年。
沈登都怀疑云简要哭出来了。
这表情、这模样，这肯定和老大有点啥啊。
还有老大，他居然没有因为对方一直不回答而直接消失，反而乖乖坐在这盯着人家。
明明当初突然失忆的时候对他们二十一区的人都没这么好的耐心。
云简并没有像沈登所想的那样难过落泪，在短暂的消沉后，他打起精神道：“忘记了也好，我们重新认识。”
云简脸上恢复了神采，眼睛亮晶晶的。
虞洲却蹙了蹙眉，他浓密的睫毛垂下，声音平静：“但我想知道。”
想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想知道那些过去。
云简自然不会拒绝。
半个小时后。
客厅只有虞洲、云简两人。
云简说完过去的事后，心情复杂，犹豫道：“你……有想起什么吗？”
虞洲沉默不语。
云简在这样的安静中知晓了答案。
他没有太过失望，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毕竟只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恢复记忆的话，岂不是医学奇迹了。
不过虞洲为什么会失忆，是头部受到过重伤吗，那该多疼啊……
云简无意识地拧眉。
虞洲忽然问道：“你的病治好了？”
云简点了点头：“嗯，基本上都恢复了，那些不良反应也没再出现。”
他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是谁将我治好的，又是谁把我放在了黑森林，还将带有异能血的面包留给我。”
“我会让沈登调查卫纵的行踪。”
云简倏地看向虞洲，但在对方漠然的神色中，他突然明白了，虞洲这次帮他，是因为他在地下室帮了他的下属。
他低声道：“谢谢。”
“不用客气。”虞洲转而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用复制来的植物异能刺激红眼者异变？”
云简解释道：“因为红眼人对我的出现反应很异常，所以我就试试，毕竟来都来了……”
说道后面，他声音逐渐变低。
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是伪装成虞洲的模样混过来的。
虞洲：“沈登身上有我留给他的空间异能，他不会认错人。”
那岂不是说明沈登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假的了
云简呆了呆，他知道自己可能早就暴露，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早。
所以沈登是故意带他来地下室的吧。
不过空间异能果然特别，居然能直接留一部分给别人用，难怪沈登这个非异能者被植物人捏了那么久都没被捏死，还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后面晕过去，应该是为了帮他，导致身上的空间异能用完，无法再抵抗被摔下去时的冲击。
虞洲看了他一眼，询问道：“可以给我展示一下植物异能吗？”
“当然。”云简爽快答应。
茶几桌面上不科学地窜出一棵细长的绿色植株，它有着心形的叶片，顶端的花苞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后，突然冲着虞洲绽放了。
是一朵粉红色的花。
虞洲脸上还没什么情绪，云简已经手疾眼快“啪嗒”一下按住了这株植物。
他耳根顿时通红一片，内心叽里呱啦大叫——
怎会如此！二次升级后的植物异能为什么还会受主人的情绪影响啊啊啊啊啊！
心形的叶片也就算了，这花怎么长得这么想玫瑰啊！
云简强装镇定道：“不好意思，变错了。”
虞洲眨了眨眼。
等云简放开手时，粉色花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颜色浓绿的藤蔓。
云简注视着藤蔓，缓缓说道：“其实一开始，这个植物异能只能出苹果吃，并没有其他的能力，但后来，我发现它居然能和别的异能融合，所以我利用这一点将它进行了升级。”
“第一次升级，我可以操控周围的植物，第二次升级，我就可以凭空变出植物来供我驱使了。”
他说完，扯下那条藤蔓递了过去，“送给你。”
拿去做研究吧。
虞洲却没有接过，他瞥了眼藤蔓，继而认真问道：“可以换成刚刚那朵花吗？”
云简：“……”
他红着耳朵冷酷拒绝：“不可以。”
虞洲张开手，收下了藤蔓。
他的动作并无异常，但就是慢了点，似乎在给云简改变主意的时间。
但可惜的是直到他将藤蔓收好，云简也没有再开口。
片刻的安静后，云简慢声问道：“我可以追求你吗？”
一直到虞洲有事离开，沈登过来时，云简的耳朵还在轻微的发烫。
他打量着自己的右手，那上面被虞洲留了部分空间异能，说是作为给他藤蔓的交换。
沈登换了身衣服，他窝在沙发里，左手边是一个黑皮笔记本，右手夹着一支笔。
他转动着黑笔，说道：“你是通过喝别人的血来复制异能的？”
云简并不意外沈登知道这点，毕竟曲言的通缉还没撤销，关于他异能的详细信息一直在九区流传。
他不答反问：“你是非异能者吧。”
沈登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说道：“曲言已经有了植物异能者的线索，你复制的异能有时间限制，据我猜测，最多不超过五天，没有异能血的补充，你身上的植物异能就会消失。”
“但曲言却仍然没有撤销通缉的打算，甚至在会议结束后提高了抓捕你的赏金，城门也依旧让许定看守着。”
“我猜，他应该也会用某些方法来限制空间异能，防止你离开。”
“对于他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态度，你有什么头绪吗？”
云简闻言惊讶地抬眸对上了沈登探究的目光。
云简：“……”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呢，他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可能是他甩过曲言？
但这并不是曲言花费这么大力气活捉他的理由。
沈登读懂了云简的茫然，他鼓励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和曲言接触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
云简忽然想起来了，他犹豫道：“有一次曲言明明都快抓住我了，但他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一样停了下来，任由我离开了，我当时为了快点离开，没有回头看。”
沈登立刻仔细询问了相关细节，听云简说完后，便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
但很快，他停了笔，表情严肃、眉头紧皱地盯着自己写的东西，似乎陷入了难题之中，最后他盖上笔帽，嘀嘀咕咕：“不行，信息太少了，还是得实地考察一下……”
他看向云简，直接说道：“卫纵的消息我今晚给你。”
沈登站起身，风风火火道：“对了，我之前说的许定就是会议室那个穿风衣的，他的异能能看透你的伪装，但具体是什么异能我也不是很清楚，卫纵的消息我会通过你手上的空间异能传递给你。”
最后那句话说完，人已经出门了，门“哐”地被关上。
从合上笔记到出门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雷厉风行，行动力之强令云简叹为观止。
他慢慢思索，想必许定就是早上城门口那道凌厉视线的主人了，能看透他的伪装，还是个高级异能者，感觉很难办啊。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了，曲言既然还没有放松对他的通缉，那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会议室内，曲言因为虞洲退让了一次，但他肯定不会再退第二次。
更何况，虞洲现在并不在这里，但就算他还在，云简也不希望两人因为他再次对上了，毕竟这里是曲言的地盘，虞洲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嗯……虽然就算人在这里也不一定会为了他而对上曲言，毕竟对于虞洲来说，他只是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云简忍不住丧丧地想。
不对，应该说是认识没多久的准追求者。
云简又回忆起了虞洲当时听到他的话后，面上先是浮现出诧异的神色，随后眼底有笑意闪过。
就像月光下，静谧的湖泊被人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这并不会破坏湖泊的美感，反而更加吸引人。
可惜虞洲是个十分吝啬笑容的人，很快他就收敛了表情，凝视着云简，回答道：“只要你来到二十一区。”
云简结束回忆，拍了拍脸。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虞洲这么多年过去，外表好像根本没变化，明明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看起来像二十出头。
难道异能者的衰老也比普通人慢很多吗？云简猜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该换身衣服了，早上买的另一套藏在了服装店附近，过去得一个小时不太划算，还是就近再买点衣服吧。
云简暗暗决定，等离开九区，找到家人后，就去二十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