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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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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京城出了件大事。

一前朝忠臣在金銮殿前撞柱而亡,血溅三尺,死相极惨烈。

而在寻死前,这位忠臣曾高呼陛下名讳,直骂当朝圣上是个篡位谋权、弑父杀兄、罔顾人伦,为天理所不容之人。

吾弃虽迅速将消息掩了下去,可这流言蜚语还是传到了京中。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他邸国君主的地位好似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陛下,此等荒谬绝伦之言,还真是、真是……”

祥齐气得只差在殿前破口大骂,反观吾弃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真是应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监急。

祥齐怒谏:“不如将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吾弃提笔落墨,淡然道:“只怕是有心之人在后面撺掇散播……若朕当真因此动怒,就是坐实这帝位名不正言不顺之说。”

祥齐道:“难道就让那些愚民这般胡说八道?”

“只揪出背后那人便是,”吾弃头也不抬道,“叫人去查查,那自撞宫柱者,近些日子都与谁有过来往。”

“是。”

祥齐应声,抬腿就要出御书房,却让吾弃又叫了回来:

“等等,此事还不急。”

他收锋最后一笔,将新写好的圣旨交给祥齐:“去将军府宣旨。”

祥齐疑道:“这是?”

吾弃道:“朕要那许栾去东隅之地,替朕监督伐木一事。”

如今四方阵法即成,只差东隅还留有余地,吾弃只能寄希望于这许大将军能制住阵法,莫让那天灾真的降临到人间界。

况且,将许栾支走,也是为断去他与那贺易的关系。一个注定要前程似锦的气运之子,哪能和这般呈妖阵于案前的奸臣沆瀣一气。

那圣旨宣入将军府不久,殿外便传许栾求见。

吾弃敛了神色,道:“让他进来。”

许栾款步而入,姿态生威,他剑眉入鬓,星目处刻一道弯月疤,古铜色肌肤张扬轩昂气度。

每每见这人,吾弃都要道一句,好一个翩翩风华恣意侠客。这般人物,不该囿于皇宫之中,而当属于江湖风雨,去那里潇洒半生。

于是他赶在许栾跪拜前拦住,道:“许将军,无需多礼。”

许栾便将微屈的双膝又挺直来,抱拳行礼道:“陛下,为何会这般突然的,命臣去往那东隅之地?”

吾弃早想好说辞道:“朕也是为许将军着想。自庆功宴后,朝中对将军不满者愈来愈多,朕令将军去往东隅,一是为避风口,二也是为了不让将军闲散朝廷,落得旁人口实。”

顿了顿,吾弃又道:“将军可是不愿?”

许栾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不悦,忙否认道:“不敢。”

君心难猜,他只是不清楚眼前这位的用意。

吾弃微微一扬眉,当即表明道:“那明日,将军便启程去往东隅之地吧。”

……

天色渐明,曙光微露,将军府外便停有一行车马。

许栾高头大马坐于车列前,一身烈焰红衣,手擒缰绳脚踏马靴,赫赫生威。

在许栾身后,吾弃身穿许府下人衣装,覆面遮脸,垂着脑袋匿身一众侍卫间,不叫人看清他那对诡谲的眸子。

吾弃可没忘了命书还有一任务,是要寻得伏虎令的下落。将许栾遣去东隅,就意味着再难接触伏虎令。因而吾弃想了个法子,他要那暗七装成邸国君主,暂且守在京城,而自己则随许栾一同去往东隅,待得了伏虎令的消息再回京城。

其实换暗七随许栾至东隅亦可,只是吾弃到底存了点私心。

毕竟还答应那怀木要好生待着暗七,稳坐京城总好过时时冒着被许栾识破身份的风险,来东隅淌过这一趟浑水。

更何况——

吾弃攥紧手中缰绳,不自觉瞥向前面那人的身影。

邪阵有多危险,无人可知。吾弃不清楚前路究竟会遭遇些什么,总归他也算不死之身,多少是能护上许栾一二。

更何况这东隅,是他叫许栾来的。

东隅之地遥遥,就算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从京城出发也需得周余。

许栾还领着将军府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行程如何也算不上快。

吾弃有意隐瞒身份,便装出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常与人沟通,只暗暗将注意落到许栾身上。

马蹄声清脆,他的思绪又飘远了。

当年冬狩过后,先帝震怒,势要彻查出谋害太子之人。吾弃心知自己在许栾面前暴露了身份,便不再往太学院去——反正也没上过几天正经学,就日日守在吴府……等死。

依着吾弃所想,许栾肯定能瞧出刺杀太子一事与吴府之间的干系,但凡许栾去太子或是皇帝那说上那么一嘴,吾弃就又能死遁一回了。

只是他左等右等,直到先帝寻出那批刺客,杀了几个替罪羊,整件事情尘埃落定了,许栾也没去告发他。

然经此一事,吴氏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子,许栾也因此有意无意避着他。即便是后来吾弃又去到太学府,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二人也再难得说上几回话。

因着命书任务,吾弃自不能和这小将军彻底断了联系。由此他时不时偷溜进吴府,撬窗叨扰许栾半刻,二人就这么见不得光的纠缠不休。

再然后,就是许栾受陷被害入狱,得了消息的吾弃违背吴岱的意思,将人买来囚在别院。那日醉酒后,许栾醒来就断了片。依旧我行我素,日日翻墙偷跑,常扰人安宁。

直到那日……

有一滴雨落在额角,沁凉。吾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直到那日,吴岱又因吾弃擅自救出许栾一事,罚他在院中跪了两个时辰。

大雨滂沱,吾弃就这么无遮无掩地跪在雨幕中,膝下是硌人的青石板。没多久,他身上的衣服便湿了个透彻,雨水凉意透过里衣一直渗浸到骨髓里,钻心似的疼。吾弃本就虚寒,天稍稍变冷就咳个没停,怕撑不住,就将那青石板的碎块卸下来,攥在手里,熬不住了就往腹间刺。

疼了,自然也就清醒了。

待他罚跪完,已是双膝高肿,身下雨水混杂着斑斑血迹汇了一洼,回府的路上就起了高烧。

吾弃直烧得头昏目眩,踉踉跄跄行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捱到府邸,没等进门,就听见伺候许栾的小厮苦着脸朝他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吾弃去换了身干净衣服,仔细问那小厮:“如何?”

小厮道:“这阵子倒是不上吊——”

“改绝食了。”

吾弃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

他又向小厮问:“晚膳呢?”

小厮答:“还温着,小的这就给公子端来。”

吾弃接过食盒,掀起看了一眼,三菜一汤,虽不丰盛,但也显得可口。他拎着,在原地放稳了步子,才去敲开别院的门。

许栾正背对他躺在床上,闻声微动,只是很快又止住动作,没理会进来的人。

吾弃也不急,反向小厮道:“他绝食多久了?”

小厮算了算,道:“约摸有三日。”

三日,吾弃也确有三日没回这府上。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叫小厮掩门退下,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他和许栾。

“为何要绝食?”

吾弃开口,声音有些发哑。

许栾充耳不闻,只将被褥拉着盖过头顶。

于是屋里又静默着,许栾暗自闷了会,终于是喘不过气来,他怒而掀开被褥,质问道:

“那你为何要囚我于此?我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般养着囚着,像禁脔兽宠的又是为何——”

许栾的话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看着吴弃毫无征兆地往后倒,下意识想要去拦,却浑身虚软无力,只听得沉闷一声响,吴弃煞白着脸滚落到床角。

许栾终于凝了点气力,他哆哆嗦嗦跌下床,只瞧见吴弃蹙眉轻喘,虚汗流了满额头。许栾伸手去擦他额上的汗,然后被掌心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吴弃……吴弃!”

他又急又乱,好在惊呼声将外头的小厮招进屋来,叫郎中煎了副祛风寒的药给吴弃喝了。

许栾身上还乏力得紧,床却让出来给吴弃躺着。他难得安分了会儿,看郎中给吴弃腹部的伤换了药,又扯开裤腿揉散膝盖处斑驳青紫的肿痕,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这伤,可是吴将军罚的?”

郎中不敢多议,没承认也没否认。

许栾又道:“这回罚他,又是因为什么?”

郎中有些惊讶,道:“许公子不知?小将军忤逆了吴岱将军的意思,将您从牢中救出,先前已经罚过一回了。”

才说完,他自知失言,忙向许栾拜了一礼:“还请许公子莫放在心上,只当小的乱说话。”

许栾抿了抿干涩的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吾弃再醒来,见到的就是少年时的许栾,捧着脸一般大的食盒狼吞虎咽,再不提逃跑一事。

这雨好似愈来愈大了。

吾弃眨了眨眼,有一滴水凝在他睫上,衬得前路朦朦胧胧。

他仍不知那日少年许栾为何就突然变了性子,能那般乖顺安分的待在别院,直到平反昭雪。

只清楚记得,就在许栾回府后不久,先帝突然驾崩,太子继位,宣告三皇子夺嫡失败,连着母妃一族被新帝处死。唇亡齿寒,吴府上下亦是人人自危,因而苟延残喘了没多久,也遭至覆灭。

许将军趁机蚕食吴氏剩余势力,高傲如吴岱,在爱妻灵前携子自缢而亡。

吾弃割断缰绳,本该依命书所言,就此束手就擒,然后等着被贬后,守边境投敌叛国。

可他到底不甘心,生生闯进许将军府邸,直到再一次证实命数不可违,被抓走囚在那位陛下的地牢里,由身边宦官折磨大半月,生不如死。

期间这许小将军也就来看过他一回,只喂了两口水就走了。

吾弃叹息。

同窗三年安无恙,结怨一月恨断肠。

后来,就如命书上写的那样。陛下突然大赦吴氏,吴弃堪堪捡回半条命,然后被贬去边境之地守风沙。

其实也是怪异,要说那陛下心狠手辣摧残他半月,又怎会无缘无故赦免吴氏,平白饶了他吴弃一命?

他蓦地悟出什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勒马观天的许栾身上。

——该不会,其实是这位许大将军,求着让陛下放了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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