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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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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苦寒,军帐周围的土地斑驳,稀疏的枯草上覆着雪。

陈齐枫站在军帐前,将那份信笺递给一旁的李壑,“我行动不便,你来念给我听。”

李壑小心地看了眼他那条隐于大红色衣衫下的残臂,接过信笺,“陛下派人来王府传旨,让您去娄息郡赈灾。”

陈齐枫皱眉,“这可比约定之日早了半月,皇叔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对了,传旨之人可是阿隽身边那个小总管?”

“是,长岁公公亲自传的旨。”

“那他决计认不出府中之人不是本世子,”陈齐枫嗤笑一声,“毕竟整个苍梧宫的心眼都长在了阿隽一人身上。”

“要办大事,不能单靠一人之力,下属身上若只剩下愚忠值得夸耀,迟早一败涂地,”说到这里,他看向李壑,意有所指,“但要是下属本就一无是处,还少了忠心,那就太悲哀了。”

李壑额间淌下一滴冷汗,跪下道:“草民之心,日月可鉴,绝不敢悖逆主上。”

“大雾弥漫,亦可遮天蔽日,”陈齐枫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起来吧,你从来都不需要跪我。”

李壑唯唯诺诺地点头,起身问道:“娄息郡禽疫肆虐,城中百姓死伤无数,您还要去那儿吗?”

“你觉得呢?”陈齐枫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眸中情意不慎流出,“你想让我去吗?”

又开始发疯了,李壑假装听不出他话中之意,避重就轻道:“主上心中应该早已有了决断,这不是草民可以干涉的。”

见他回避,陈齐枫恰到好处地收回那丝情意,复又谈起公务,“敖登回来了吗?”

“他与羽桓收拾掉小林将军后径直独自回了北戎王城,说是要去履约。”李壑答道。

红衣下的残臂微动,“希望他不要毁约。”

李壑适时地露出疑惑,“毁约?”

“北戎的文化与我们中原不同,他们不信一言为定和白纸黑字,只看灵与肉,”陈齐枫解释道,“也就是寿数与躯体。有人付出了寿命,比如骆珣,而周悝之流则送出了双眸。”

乍听此言,李壑又惊又惧地看了眼他的衣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道......一定要如此野蛮,没有例外吗?”

“野蛮,你对野蛮的定义是什么?恕我直言,有些文明人玩得可比野蛮人脏多了,”陈齐枫笑了下,“据我所知,没有例外。不过,他们并没有定下契约上的灵肉是否取自缔约者本人。”

那他会不会......李壑整个人抖得厉害,信纸不慎脱手,一滴滴眼泪随之落下,渗入冻土。

陈齐枫见状,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揽他入怀,轻抚着他的后背,“阿奴莫怕,有本世子在,没人敢拿你去做筹码的。”

李壑抽噎着,眼中尽是漠然。

“誉王世子,我们族长有请。”一个月明族人停在两人三尺远的地方,禀告道。

陈齐枫顿了顿,立时松开李壑,“稍等,我便来。”

李壑的眼中复又盛满了恐惧与依赖,扯住他的衣袖的一角,“主、主上......”

陈齐枫愉悦地勾了勾嘴角,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阿奴,回帐等我片刻。”

李壑闻言,缓缓收回手,惴惴站在原地,“......是。”

见他如此,陈齐枫颔首离开,他心中那点阴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李壑垂首,面上哪还有半分怯懦。他转身进了军帐,换了身劲装后向马棚走去。

马棚旁是一间茅草帐,原来是仆从的居所,现在关押着林晖和张义殊。

“世子殿下吩咐我来问话,”他瞥了眼挡在身前的弯刀,声音冷淡,“此事有关机密,你们下去吧。”

“是。”两个军士对视一眼,行礼告退。

这么好骗,李壑有些恍然。

他眨了眨眼,掀开粗布帘,入帐后作揖问好,“林柱国、张大人,在下叨扰了。”

张义殊上前几步,挡在林晖身前,面目警惕,“你非贼首,我不想对你恶语相向。回去告诉誉王世子,我们不会效力于他的。”

林晖坐在草榻边沿,腿上盖着薄薄一层芦絮,轻咳一声,“李公子,你正当青年,本可以好好考个功名出来,何必寄人篱下?”

李壑不做声,从袖中取出汤媪,放在林晖腿上,“此处简陋,让二位见笑了。”

林晖拢了拢汤媪,从中汲取暖意,“眼下反贼勾结外族,声势渐壮,若你能为朝廷做事,叛乱平息后,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李壑轻笑一声,语气里尽是满不在意,“可若陈齐枫能成事,那我便有从龙之功,这可比皇上能给的多,何况我并不是那么在意功名。”

“誉王世子性情反复,而陛下自小仁德,”林晖说道,“你与他们都相处过一段时日,何人堪当天下明主,你应当比我清楚。”

“天下苍生关我何事,”李壑语气愈发冷淡,“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全家温饱。”

“你济苍生,苍生自然馈你,”张义殊有些坐不住,“只有天下安乐,全家才能团聚。若北戎铁骑入侵,届时生灵涂炭,哪还会有家的存在?”

李壑不欲回应,只将目光投向墙上挂着的那顶竹笠,开始暗自读秒。

三。

二。

一。

“砰——”

不远处炸起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嘈杂。

“不好!主帐着火了!”

“来人,救火!”

“马棚就在隔壁,”李壑斜睨一眼林张二人,“二位大人还不快走?”

“你......”张义殊看了他一眼,将林晖背起,“为何......”

“我爹卸任大理寺少卿时遭人陷害,幸得林公仗义执言才免于牢狱之灾,”李壑将他们二人带到马棚,牵了一匹汗血马来,“如今林公之子落难,我不能见死不救。此马乃誉王世子所赠,可日行千里。我都安排好了,二位只管一路向东,沿途自有心腹接应。”

张义殊扶着林晖上马,“李公子,你不与我们一同回家吗?”

“拐了他一匹马,总不好再丢个人,”李壑无所谓地笑笑,“二位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张义殊长揖到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公子保重。”

说罢,他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向山下驱驰而去。

李壑舒了口气,他追随陈齐枫多年,自己好歹有了点根基,足够更换碉楼周遭守卫人选。

“李公子,随我们走吧,主上正四处寻你。”

原先站在茅草帐外的两个军士站在不远处等候。

“稍等。”他寻来些枝条,脱尽上衣后将枝条绑缚在后背,而后直接赤裸着上身由二人带到一顶军帐前。

“进。”

声音不辨喜怒。

多年前双笙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李壑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羊毛毡帘被拉开,他低垂着眉眼小步入帐,跪在地毯上。

“他们走了?”陈齐枫擦拭着剑身,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壑叩首,“草民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唔......”剑尖挑起他的下巴,他的目光沿着剑身向上,停在陈齐枫的胸腹间。

红色锦袍的内里还留有他们二人昨夜纠缠的痕迹,他吞咽着唾沫,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

“眼下他们两个都被你放走了,负荆请罪......你现在这副样子要做给谁看?”陈齐枫轻嗤一声,剑尖挑破了他颈间的肌肤,温热的血液顺着喉结滑下,“街狗吠月。”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像是看破了李壑所有的想法,恶劣地摧毁着他的防线,“我睡了你那么久,你那个杏仁大的脑子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主、主上,”李壑羞愤至极,整个人气得发抖,“别、别说了。”

“可笑,被自己的枕边人设计,”陈齐枫心脏揪得疼,把剑扔到一边,“有些人为表忠心,不惜爬上我的床,可最终还是胳膊肘往外拐,罢了,就当本世子瞎了眼。”

“啪——”

“混蛋!”李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泪珠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陈齐枫伸手抚上那个巴掌印,嘴角带着近乎偏执的病态笑意,“好,很好。阿奴,我对叛徒是什么态度,你应当知晓吧。”

李壑看了眼墙上那根带着倒刺的鞭子,眼眶比桃瓣还红。

“不过,你的身子我还算喜欢,打坏了可不好,”陈齐枫看着他脸上的泪珠,再次心软。

“先帝说过,鸟儿不听话,把它关起来就好了,”他从床榻底下抽出几条特制的铁链,微微叹气,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你不乖在先,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沦为禁脔又怎么样,好歹还有机会带着爹爹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李壑这样安慰着自己,顺从地任由陈齐枫给他戴上手铐与脚镣。

“阿奴,喜欢吗?”耳畔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却前所未有的让他感觉恶心。

“主上喜欢就好。”

李壑绝望地闭上眼,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山风凛冽,似乎能透过所有缝隙浸入肌骨。二人周遭是一种刻意的寂静。

“看来那李公子是真心想放我们走,”张义殊说道,“此次多亏林老大人,下官才得以保全自身。”

“是吗?”林晖咳了几声,膝盖生疼,“可我记得连续几任大理寺少卿都不姓李,家父在先帝朝亦从未伸手干涉朝政。”

“这,那他为何......”

“因由可能有许多,但起码我们现在逃出来了不是吗?”

“希望李公子能平安。”

“情之一字,足够庇佑他。”林晖意味深长地笑笑。

张义殊似懂非懂,“林大人,那我们现在要回京告诉陛下叛变之事吗?”

林晖摇了摇头,“阿隽比你我想象的都要聪颖。我们不回京城,去岭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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