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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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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隽,我不便进内廷,先回去了。”林晖将他送到平信门前,嘱咐道,“你往前再走一会儿便到了。”

陈听宋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丝清浅的笑,同他行礼告别后便小跑向温兰宫。

宫门前挤着两堆人,一边是温兰宫人,另一边的人,他却不曾见过。

他站在宫门外,试探性地唤道:“欢荷?”话音刚落,如炬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欢荷擦擦面上残存的泪痕,上前牵过他,安慰道:“殿下,您还有我们呢。”陈听宋疑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母妃呢?李阿婆说母妃在宫中给我备下了糕点的。”

欢荷有些失措,“殿、殿下,您不知道吗?”

林昭的贴身內侍余欢闻言,瞪了她一眼,掏出提前准备的糕点递给他,哄道:“殿下慢慢吃,殿内还有许多的。”陈听宋接过糕点,并没有立即享用,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母妃呢?”

无人应答,院落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陈听宋点点头,转身看向面生的那群人,询问为首的宫装女子道:“你又是何人?我不曾见过你。若你是寻我母妃的,那请你换个时间来吧,她还在别苑。”宫装女子温婉一笑,蹲下哄道:“阿隽,我是你生母。你先前去皇后娘娘那里问安时我们曾见过的。”陈听宋后退半步,缓缓眨了眨眼,“你来这里作甚?”

刘美人伸手去触碰他的面颊,“贵妃娘娘突遭不测,陛下让我来照顾你。来,跟阿娘回去。”她粗糙的掌心磨得人脸颊生疼,陈听宋侧首堪堪避开,皱眉反驳道:“一派胡言,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他看向余欢,“公公,如果我跟她走了,母妃回来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

余欢轻轻牵过他,“那就不和她走,奴才陪您去找陛下。”刘美人自是不肯作罢,温声道:“阿隽,贵妃娘娘已经殁了,我才是你的母妃。乖,和阿娘走。”陈听宋懒得再理她,吩咐道:“欢荷,舅父还未走远,劳你去请他来。就说这里有个妇人不明事理,平白无故咒我母妃。他要是觉得不便的话,你就去将皇后娘娘找来。”欢荷站着没动,蓦地又落下泪来。

陈听宋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欢荷,你哭什么?莫非......她说的是真的?开什么玩笑,母妃都送我走了,定然有万全的脱身法,快别哭了。”欢荷看着他这幅样子,眼泪掉得更多了。

刘美人不耐地轻咳一声,使了个眼色,身旁五大三粗的仆役便向他走来。余欢上前,半挡着他,原本尖细的声音变得沙哑,“殿下愿意也便罢了,可如今他不愿随你们走。你若要强迫他,娘娘虽不在了,但我们温兰宫也不是吃素的。”

片刻后,也不知是哪方先动的手,众人开始厮打,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陈听宋挣开刘美人铁钳般的双手,正想往外跑去,不料踩上了一粒碎石子,摔倒在地上。下一瞬,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了他,“住手!”

陈听宋死死攥着糕点,伏在他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二哥......”陈落禛安抚性地轻拍他的后背,“阿隽,节哀。”听见这话,他的心脏一抽抽地疼,哭得似是要背过气去。陈落禛毫不介意华美蟒袍上沾染的涕泪,不悦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余欢,问道:“你跟了林娘娘十余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会聚众斗殴?”余欢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陈落禛低声问道:“阿隽,你怎么想?”陈听宋抽噎着摇了摇头。陈落禛颔首,看着发丝凌乱的刘美人,“阿隽是皇子,按规矩确实不能养于你的膝下。我会去询问父皇,为他求个好去处。刘娘娘,你请回吧。”

说罢,他不容置喙地让身后的內侍将几人“请”了回去。

他吩咐余欢等人将残乱的地面清扫干净,抱着陈听宋往宫道上走去,“父皇刚解了我的禁足,让我监国。我听宫人说你回来了,就赶过来看你,没想到......”没想到林昭尸骨未寒,便有人巴巴地凑过来想认下她儿子。

陈听宋带着哭腔说道:“二哥,我没有母妃了......”陈落禛叹了口气,“林娘娘是不在了,但你还有二哥,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被别人欺负。”谈话间,二人便到了陈望熙的寝殿前。

诺敏捧着一口瓷碗走出来,见到二人后行礼道:“二位殿下安好。”陈落禛瞥了眼碗中黑漆漆的药丸,“张太医给父皇出具的药方上可不是药丸啊。”诺敏福了福身子,解释道:“陛下已经用过张大人吩咐煎的药,这是钦天监的清净散人送来的丸药,具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效。”陈听宋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蓦地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没吱声,催道:“二哥,外面天冷,我们快进屋去。”

陈落禛点点头,快步走进殿内。陈望熙坐在床沿上,只在单薄的寝衣外披了件锦袍,“你们来了,坐吧。”

陈听宋坐到他身侧,侧首看他,才一日不见,他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陈望熙将温兰宫之事复述了一遍,“父皇,我听说林娘娘走前让您好好照顾阿隽......”陈望熙咳了几声,“阿隽年岁尚小,需要母亲陪伴,刘美人是他生母,会好好照料他的。”陈听宋走到他面前跪下,拒绝道:“恕儿臣不能从命,我只有一个母妃。”

陈望熙叹了口气,“可朕旨意已下。”陈听宋磕了个头,“母妃虽不是我生母,但她教养我至今,事事无微不至,已与生母无异。那个刘美人,自诩我生母,可完全不顾儿臣感受,若不是二哥及时赶到,儿臣怕是要被她强掳去那偏殿。这样的人,母妃不会放心将我交给她看顾的。”

陈落禛建议道:“母后一向空闲,让阿隽去她那里住也可以。”陈望熙静默片刻,“阿隽,你怎么想?”陈听宋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我不便叨扰。我可以自己住在温兰宫。”陈望熙斥责道:“胡言!这样无人看顾你,朕更不放心。”

陈听宋反驳道:“课业有文英阁的师父们,吃住有长岁欢荷,平时还有阿衡哥哥陪我,怎么能算是无人看顾。”陈望熙想了想,“你要么来这儿,朕亲自带你。”陈听宋看着他手背上的青黑,摇了摇头,“我课业疏松,而且还贪玩,怕耽误您养伤。”陈望熙气笑了,“你们兄弟三个何时叫朕省心过?”

陈落禛建议道:“我俸禄虽不多,但也负担的起阿隽的开销。阿隽,你可想到太子府来陪陪二哥?”陈望熙皱眉道:“不像话,哪有乃父尚在就让兄长照顾的道理?”陈落禛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那也没有让美人抚养皇子的规矩。”

他想照顾幼弟的原因不单单因为这个,失去母亲庇护的孩童常常会受到冷遇,民间尚且如此,何况是环伺着危险的后宫。阿隽平素娇生惯养,他不想看见他吃这番苦。

陈望熙叹了口气,一贯威严的他出于病情而不得不向儿子们让步,“罢了,随你们。阿隽,你乐意的话便随他去吧。”陈听宋沉吟片刻,问道:“我住到太子府,那阿衡哥哥怎么办?”陈落禛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原本伴读与皇子一同吃住这条规矩也不是强制性的,现在林娘娘不在了,林公子年岁渐长,不好再出入内廷,想必他以后都会住在自己府上。”

陈听宋点点头,“那我要带走欢荷和长岁,温兰宫里面的人也要好好安置。”陈落禛应允道:“这是必然。”

说罢,二人行礼告辞。

陈落禛带着他径直出宫回到太子府,“你以后就睡在我隔壁院落,衣物什么的自有人取来。我还要去批折子,你先自己逛逛。”陈听宋扯扯他的衣袖,“我陪着你,保证不会吵的。”陈落禛失笑,领着他回了书房。

房门还未大开,里面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太子殿下终于舍得回府了,等得我好苦。”

陈听宋清晰地看见兄长的动作变得不自然,耳畔亦沾了些红。陈落禛顿了顿,甫一打开房门,便被抱了满怀,“骆珣!你给我松开!”骆珣没脸没皮地继续挂在他身上,“三殿下,许久不见啊。”

陈听宋问道:“骆大人怎么在这儿,您不去办差吗?”骆珣埋首在陈落禛的肩颈处,狠狠吸了口清浅的香气,闷声道:“今日休沐。”

陈落禛打趣道:“这上面可还有某个小花猫留下的眼泪。”骆珣不在意地笑笑,“那我可没闻出来,好了,进来吧。”进去后,他依旧没骨头一般倚靠在陈落禛身上,含笑看着他批折子。陈听宋问道:“骆大人,你和我二哥相识不久,竟便这样亲密了吗?”骆珣手中把玩着身侧人垂下的发丝,笑道:“我们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陈听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入夜,陈听宋回到卧房中。他的衣饰、杂物已被欢荷与长岁一并带来,就放在墙边的几个木箱中。他从中拿出一个匣子,将藏了一天都舍不得吃的糕点放了进去。

洗漱过后,他把木匣放在绣枕旁,正欲睡下时却发现一阖上双眼,就无法抑制地去想与林昭的过往相处。

帷帐外传来长岁的问询声,“殿下,怎么了?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文英阁。”

陈听宋把脸埋在被中,假作淡定道:“没事,我便睡。”

他缩在锦被中辗转反侧,直至枕巾被泪水完全沾湿。

平政二十四年十月廿八,林贵妃蒙帝深恩,追谥“孝慈”,以皇后礼葬入东陵。举国服丧,官停百日,军民一月。

百日后,车马奔走,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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